越走越遠。故鄉(xiāng),在落日盡頭,在月光之外。
他隨身是一只破麻袋,裝著記憶、生活和夢想。
入眠的夜里,麻袋漏出谷粒和果實,一大片幼苗從田里鋪開,也漏出孩子的笑聲和父母的嘆息。而此刻,他只是緊緊抱著麻袋,不愿醒來。
不眠的夜里,漏出妻子的呢喃和私語。在鼾聲起伏的狹窄空間,尋找潮水的出口。而此刻,他只是緊緊抱著麻袋,等待一場洪水的決堤。
一天一天,一夜一夜,生活在破碎,夢想在腐爛,記憶在寂寞中長出了刺藤。渾身都有被刺破的血跡和斑痕。
月亮掛在快要完工的大樓上,掛在高高的腳手架上,掛在工棚之外。
他早早起來,靠著一棵大樹仰望。
不遠處,早起的人踏碎露珠,走近又遠去。
遠處的村子似乎被話語點燃炊煙。幾聲狗吠,正落進他的心窩,化了。
他突然有點想家。
大山寂靜,酣眠在時間深處。
去年的人語開出今年春的花,去年的腳步長出今夏的苔。
滿山的橘子在等待一場場秋雨。日子追趕日子,青果們外用霜雪,內(nèi)服雨水,在釀造歲月的酸澀。
一片荒蕪,野草叢生。院子前的竹籬笆上那頂斗笠,被人戴走。
遠處,犬聲大作。近處,機器轟鳴。聲音交織,難以分辨現(xiàn)實與夢境。
他遠離家園,尋找一個游子。
他夢里歸來,尋找另一個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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