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老了
每每在城里聽見一些人因為某某些原因失去了他的老家時，我總會慶幸，我的老家還尚在。
雖許久未曾回去看看了，但在我的記憶里，她一直是高山綠竹，清流交橫。我總認為我小時候看過的水會一直流，以為我小時候走過的路會一直在。直至今日回家，雜草叢生，枯木橫路，門前石板上是厚得掃也掃不動的落葉，心底是說也說不盡的沉重。黃葉鋪瓦，裂紋遍墻，在一棵棵倒下的老樹的嘆息聲中，我默然。老家，終究還是老了。
田野青蔥，生意盎然。遠處的山卻是依舊放肆的綠，可惜也綠得變了模樣。以前是滿眼的青穗，接天的蓮葉，清風吹拂，蕩起的是此起彼伏的葉浪；如今卻遭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占了大道，刺藤橫生，腳下亂石阻前，頭頂巨樹遮天。我獨自一人在這接受萬物的審判，傍石而坐，倚樹而臥，希望能有一兩個舊友識得我這久居異鄉的游子，可耳畔吹著的，始終是山谷里凄嘯的風，眼前看著的，終究是那已陌生的綠。
門前蜿蜒前行的小溪，也不再是那般的清澈，干練，純凈。“泉眼無聲惜細流，樹陰照水愛晴柔”的景致如今只剩的下一些斷石水草、積沙淤泥。河堤也是青苔布滿，就連往日一直碩果的梨樹如今也只是依稀懸著幾個干癟的果子。唯有岸邊的葦草瘋長，霸占了兩岸，讓我無處落腳。只得早早收起了滿心的不快，趕緊離開了這是非之地。
回至家中，已沒了那活蹦亂跳的影子。細下一問，才知道昔日陪我的阿貓阿狗都已死去。我的心微微一震，雖不至于淚流滿面，卻也總感覺失去了什么。坐下，起身，踱步，又坐下，又起身……我好似一個外人，無論怎樣在這老屋中心里都惶惶不安。那灶臺、床帳、石檻，也許對從未到鄉里生活過的孩子還有幾分新鮮感，但于此刻的我，倒是顯得格格不入。是已經麻木于城里的安逸，還是已被所經歷的生活熏染。
曾一直向往的這里，以為無論走多遠，無論飛多高，只要收起鋒芒，斂起雙翼，她始終是我能安身的故所。可惜如今她變了，我也終成了浪子。
是啊，人，終究是倦了；老家，也終究是老了。
（文/不入塵）
作者：不入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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