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細魚,在玻璃瓶中。八百里洞庭,來了。
那是從湖南岳陽回來,一路上的珍貴活物。刁子魚,很小,才兩三厘米,閃閃爍爍地游。知道那是一種十分兇猛的魚。一時讓人幻覺,那一身白冷的銀光,幾分微藍,像是一種暗器,無聲無息,從眼前嗖聲飛過。
這種魚,主要在兩湖流域出名,蘇浙一帶少見。學名:翹嘴,又叫條魚、白魚、翹殼、白絲。詩人杜甫曾形容“白魚如切玉”。還真是的呢。
這一回來,重走君山島,從岳陽樓邊坐快艇過去,全是為了立體感受一下洞庭大湖。一路帶著小網,在君山島的碼頭下,自然撈了十多條石斑魚。
按計劃去岳陽周邊。沿著汨羅江,看看屈原投江處,看看杜甫終老處。
當天晚上,回到巴陵廣場高高臺階上,面對著洞庭大湖,人一層一層坐下去,看湖水一級級升上來。遠近,一片黑天黑地,黑霧茫茫。湖上,走著紅綠船燈,很慢,也很快。
晚上12點,有人在臺階下,穿著拖鞋,赤腳水中,打開手機手電筒,說是有魚。此時,正是大湖波涌浪起的時候。細看,沒入水底的臺階上,渾然水色中,果然有著三五成群的小魚,很小,很細,一一都在水面上隨波逐流,一上一下,游得很慢。
知道,在白天,在平靜的水中,它們不會離你這么近。再說,以刁子魚之快速游動,如此小小漁網,你根本撈不到半條影子。
回賓館取來小網,在湖邊撈上十幾條,裝在另一個瓶子。第二天一早,賓館窗臺上,水中魚,窗外鳥,都成了天上的風景。
上午臨走,又去湖邊看了,果然沒有。卻見一只青蛙,大白天,蹲在水邊,對著八百里洞庭,也作無語沉思狀。那豈不是模仿昨晚的我?不用說,我得引以為知己,帶上,一起上路,走進岳陽深處。
第一天,轉了一片青山綠水,在汨羅縣看了屈子祠,回來,石斑魚全部不動了。刁子魚臥了一半。第二天,轉了又一大片青山綠水,在平江縣看了杜甫墓,也看了平江起義紀念館。回來,刁子魚只活了一條。
一條,足矣。
洞庭君山,去年來過,那時春天,退潮了。一片蘆葦草地,不見湖水。君山不是島。這一回夏天,“八月湖水平”了,君山又成了島。下一回,在秋冬,在今年。
小桌上,細魚,青蛙,都在玻璃瓶中,無語相對。
還記否,“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