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年關(guān),人情濃,年味兒濃,記憶里的感動也愈加濃烈起來。
舌尖上,兒時的臘月只是為了吃。家里買不起花紙?zhí)枪腔ɑňG綠的糖果紙,我卻收集上千張,是我一張一張從小伙伴們手中玩花片贏得的。那些糖果,當(dāng)年是奢侈品。我們在臘月,才能吃到家里做的糖瓜、炒米糖,偶爾吃上一串糖葫蘆。現(xiàn)在,小時候吃不到的糖果,許多孩子已經(jīng)不吃了,那些集市上賣的糖瓜、炒米糖,也很少有人家做了。偶爾,見到上了年紀(jì)的人,買這種食物,我想年輕人很少問津,那是時代變遷,人心幻化,生命和生活的意趣也跟著在發(fā)生變化。記得臘月,我對父親說,家里年年貼年畫、春聯(lián),為什么不買兩盞大紅燈籠掛起來?父親說,買不起呀,今后日子好起來,咱年年掛大紅燈籠。后來,日子好了,父親卻早已去世,他去世是在臘月。那年臘月,大紅燈籠在我腦海里不停地晃蕩,我想我即使有錢買,因為父親的喪逝,也是不能夠掛起來的。
臘月里,母親忙碌的身影,是最令我感動的。為了過年,為了一餐年夜飯和親戚間的送往迎來,整個臘月她都像陀螺般旋轉(zhuǎn)。馬不停蹄,她每天從清晨忙到深夜,每年又從青絲忙到白發(fā)蒼蒼。兒時,我坐在小板凳上,看著母親蒸年糕、搓湯圓、烙子孫餅、做米粉團粑……做這些,那糯米粉也是母親用石碓加工的,那舂米的撲篤、撲篤聲,像沿溪浣衣的棒槌聲,聲聲入耳,在我的記憶里歷久彌新。母親說,兒子你聽,那碓與臼發(fā)出的有節(jié)奏聲音,多好聽。有人說碓與臼誰也離不開誰,就像一對恩愛夫妻,在不離不棄的長久碰撞里,生成了糯米的粘性,純白,散碎,蘊藏著米粒升華后的鮮香甘甜。
我工作經(jīng)歷中,遇到臘月里溫暖與感動的事情,就有很多次。20多年前,一次臘月慰問,我在一個小山村看望的母子倆,85歲的母親雙目失明,62歲的兒子是個智障人,家里平時的生活十分艱難。當(dāng)我們把米、面、油、肉,還有一個大紅包送給他們后離開時,母子倆站在舊茅屋的門檻上送別我們,母親喜悅的臉上充滿感激,而智障兒子也含糊不清地說:“謝——謝——你們——啦!”說話時,他垂涎欲滴,眼睛里彌漫著感激的火花。后來,我遇見了一位老書法家。我叫他章老,80多歲了,年年都親自組織書畫人去鄉(xiāng)村免費寫春聯(lián)。我感覺,他的干勁頭,他的笑臉,就像臘月里洋溢的年味兒,濃烈甘醇,幸福慈愛。他對我說,臘月是人情彌香的日子,那一幅幅春聯(lián),那一張張書畫,躍然紙上的豐富內(nèi)涵,不只是揮毫潑墨間的傳統(tǒng)文化,還有送福樂萬家的流年似水,就像人間煙火的味道,讓人開開心心。他還說,每年他都干得得心應(yīng)手,那滿滿的正能量,似乎被他無限放大,多么美好,正如他靜心讀書時,想象著臘月風(fēng)情,燈籠火紅,彩旗絢麗,內(nèi)心猶如掛滿枝頭的火樹銀花,安詳而幸福。
多年前,我坐在臨窗的暖陽下,看著臘月街頭,幾十名小學(xué)生,正在搞志愿者服務(wù)活動。他們有人掃地,有人戴著小紅帽、舉著小紅旗、正在做文明勸導(dǎo),還有人張貼出“奉獻(xiàn)、友愛、互助、進步”的志愿服務(wù)精神,那一幅橫幅標(biāo)語,讓街頭的濃濃年味里,多了一份光彩與醒目。那天,我在電視里看到,為了緊鑼密鼓地排練一個城市春晚,竟有800多名小演員參與演出活動,有人在幕后艱辛付出,也有人微笑著就要上舞臺露臉。
我突然想,父親去世時已近除夕,而我只有16歲,身邊沒有一個親人,正是有了同學(xué)和鄉(xiāng)里人的幫助,我才將他老人家送上山安葬了,入土為安。事情已經(jīng)過去近40年了,每年人在臘月,我的內(nèi)心都對此事充滿了感激——是呀,要讓臘月充滿溫暖、友愛和快樂,不只是讓別人感動自己,也要自己感動自己,更要讓自己感動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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