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的小鹿
近些天,心里頗有些不安,于這不安里,又夾雜些悔意和無奈。這不安,源于前些天一個晚上的一件小事。
這晚,兩歲又八個月的小女兒,和往常一樣,十一點過才在電視里小豬佩奇無聲的陪伴下勉強入睡。凌晨二時許,從夢中驚醒,又哭鬧著稱要上樓去睡覺,無論爸爸媽媽怎樣哄勸,都不肯再安安心心的睡覺了。這樣的吵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早在更年幼的時候,那時究竟多大和會不會說話于我的記憶里是有些不甚清楚的了。那時記憶猶新的僅有兩件事:一是剛會走路時,那時是怎樣的步態已經不甚鮮明了。那是一個中午飯的時間,已經記不得什么原因讓她不高興了,雖然我們當時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和這個原因是不是真會令她生氣,反正她是生了氣的。因為她一個人悄悄去到墻角,至于怎樣去的也已忘卻了,是爬過去的,或是走過去的,步態是不是穩定,現在也已經不甚明了了。只記得當時姐姐指著墻角的她笑著對我們說“爸爸,你們看小寶”。我們循著姐姐手指指示的方向,看到小寶站在墻角,面向墻壁,靜靜的杵著,久久的一動也不動。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都不明所以。等我放下碗筷跑過去,扶著她的肩膀,想讓她轉過身來,明顯感覺到她的阻抗,等我輕輕的喊了聲“小寶”,然后把她摟在懷里,才發現她的表情里不再是高興的神情,那時仿佛沒有明顯悲傷的神情,眼睛里也仿佛沒有眼淚,但這神情,儼然不是開心時的神情,是一種生了氣又沒達到需要哭泣的表情。這生氣于她來說是第一回,所以記憶特別清晰。我們知道,這娃娃會生氣了,有思維有思想有情感反應了,以后就得顧忌一下她的感受了。
也許正是顧忌了她的感受,也許是因為我認為人生太苦,覺得人至少應該在幼年時是可以多些快樂少些不如意的,所以對她特別遷就,總是想著方設著法的讓她少經歷些不開心。我于這遷就之中,是遭受了家人的白眼與不解的,也就成了她哭鬧時的庇護傘,成了她高喊救命時的救命稻草。就在這一次次遷就之中,她隱隱的滋生出了些許的任性。白天里翻上翻下,累了就跳上我的肩頭四處游走,困了就我的臂彎里呼呼大睡,只有睡得深沉時才能放到床上安睡。安睡,一直是個難題,尤其是在夜里,總是需要看著電視里的小豬佩奇才能入睡,至于能否睡得安穩,那是不能作計算的。
起初,看不了一會兒便能入睡,或喝瓶奶粉也漸漸睡了。久之,竟越看越清醒,有時候把奶粉騙來喝了,又爬起來玩那些心愛的玩具,或跟著電視里的哥哥姐姐載歌載舞。她是開心了,自由了,可大人難受了。婆婆爺爺年紀大了,不能總陪著她熬夜;爸爸媽媽要上班,也需要相對充足的睡眠。于是乎,家里人總在不停的總結讓她早些睡覺的經驗,總是再三的想著讓她安睡的法子。
晨間讓她早起,白天讓她少睡,可沒到覺醒的時候,難受的哭鬧總軟化著爸爸的心,有爸爸在的時候,她總能睡得酣暢一些。白天的酣暢讓她夜里總是驚醒。就算是白天在哭鬧中少睡了,夜里也并非總能安枕。總是這般的鬧著夜,樓下的爸爸媽媽不能總陪她玩兒,就嚷著去樓上纏著婆婆爺爺。爺爺婆婆陪困了,她又覺得少了些樂趣,又下樓找爸爸媽媽。于是乎到夜里樓上樓下來來回回的串,便成了第二個難以忘卻的事情。
近一年多來,爸爸值班不在家的時間占了三分之一,夜里總是媽媽飽受著吵夜的煎熬,直氣得媽媽都想離家出走了。有時盼著送幼兒園去,可以好好的修整修整。可離小寶上幼兒園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可這度日如年的五個月時光,究竟得怎樣熬過去?上學初期還是這般吵夜,又該怎樣應對?這真成了個亟待解決的難題。
于是在這晚,趁著她又吵著要上樓去的機會,毅然決絕的阻止了她。在反復勸說、怒聲責備、強力拖拽都不湊效的情況下,爸爸狠狠的在她的腳底拍了兩巴掌。從未被爸爸怒聲斥責過,更未被體罰過的她哇哇大哭,掙扎著、哀求著仍要上樓去。又被揍了幾巴掌,于是尋求媽媽的幫助。見媽媽也不幫自己,便撕心裂肺的叫著婆婆爺爺。見婆婆爺爺也被關在了門外,又高聲叫喊著姐姐。見姐姐也沒過來,便哀著聲要看佩奇。看了會兒佩奇又稱要尿尿,剛尿了又尿,來回的折騰、哭鬧,于是乎又挨了幾個腳板兒,最后在哭聲中抽泣著睡了。
娃娃睡了,我睡不著了,踱到陽臺上,一支一支煙的抽著。
姐姐十二歲了,除了有一次被爸爸扔在了床上外,未曾被爸爸體罰過,但姐姐一直怕著爸爸。用姐姐的話說“媽媽經常發脾氣,但我不怕媽媽;爸爸很少發脾氣,但發起脾氣來,很嚇人”。正因為姐姐怕爸爸了,所以爸爸后悔了。十多年來,最多三五次沖姐姐發了脾氣,但姐姐膽子小了,性格內向了,沒有一點張揚的性格,甚至骨子里有些自卑。論起這自卑的緣由,一是于她幼年時爸爸媽媽東奔西走,缺乏了父母的寵愛,沒有優越感;二是家里大人有時候不和睦,甚至當著孩子爭吵,孩子缺乏安全感;三是父母對孩子過分嚴厲的呵斥或體罰,讓孩子有了不能釋放的委屈感;四是孩子讀書年齡太小,難以和比自己大的孩子拼學業,理解力、記憶力、注意力均難以跟上,成績難以好起來,沒有自豪感;五是家長在給娃娃輔導作業時,過多的苛責孩子,有意無意讓娃娃感覺到自己不行。那時候家里人對帶孩子都沒多少經驗,全憑自己喜好和性格行事。導致了大女兒上小學一年級開始便患上了抽動癥。
抽動癥,對一般父母來說,都是如聞驚雷的,全國各大醫院、各大知名教授,大凡入了父母耳的,都得去拜會拜會。凡大可能有效的藥物,都遵醫囑一頓不落的咽了下去,副作用姑且不談,但其結果并非都盡如人意。殊不知,這其實就是兒童心理障礙的一個表現而已,再好的藥物,再好的心理治療師,都不如父母家人對孩子的教養方式來得穩妥而有效。
通過對大女兒的教養方式的調整,在慢慢的鼓勵中,半年后她的抽動癥痊愈了,她的自信心慢慢的有所增長。目前初一,學業上基本沒費心神,偶爾提醒一下做什么事情都得全身心的投入,至于學業能達到什么程度,全看她個人造化了。并不是一定要取得多少名次,盡力而為即可。只要沒有不良嗜好,做一個道德的人,盡心盡責的人,總是可以安身立命的。
孩子,只是一只驚恐的小鹿,養成什么樣的性格,以后走著什么樣的人生路,都受著帶養她的大人的影響。一味地責備孩子是冤枉了他們的,至于大人們該怎樣教育孩子,是應當時時深刻反省而不斷調整教育方式且應加強學習和提高自我修養的。
記得曾有一位大學教授的母親,聽我說她閨女的病都是父母在教育上的不當所導致的,一天晚上她把女兒的藥物全吃了,最后送到醫院搶救,我覺得這完全是沒有必要的。前番已經不對,后又再來一次反面教育,這,何嘗不是肆意妄為。
自小寶被體罰那晚以后,每天晚上十一點半左右跟婆婆爺爺睡覺了,夜里也未再起來,一覺能睡到大天亮。睡眠是好了,但那次體罰也深深的印入了她的腦海,因為她再也不愿意跟我們睡了。雖然仍活潑而有些任性,仍然聰明而善于學習和表達,仍然愛著爸爸媽媽,多年以后的她雖然也不再記得這件事情,但那驚魂未定的恐懼感卻永遠植入了她的心,影響著未來的性格。
但愿這只驚恐的小鹿一切安好。
(文/嘉陵獨釣)
作者:嘉陵獨釣
快來評論,快來搶沙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