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粉色棉鞋
剛下車,手機就響了,電話是父親打來的,他說:"明天是你的生日了哦,祝你生日快樂啊"。我一邊走一邊跟父親東拉西扯的聊著,極力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父親的記性不好,他是怕自己忘記了,才要提前打電話給我。
年少時離家到廈門謀生,屈指算來,已近23個年頭了。今年的九月,終于達成夙愿,父親到廈門小住了一段時間。七十歲的父親,稍微走遠一點兒的路,便覺得吃力,上廁所總是忘記帶紙巾,左邊耳朵也漸漸失去聽力,我深深地感到父親確實需要人照顧了。小時候盼望著快快長大,長大了要努力賺錢和父母共同撐起一個家,從未去想過父母衰老的樣子,那時候的童真里,根本就以為正當壯年的父母親永遠不會老去。
我的母親是一個心思細膩的人,每年的生日,她總是會記得打電話給我,母女倆常常聊很久,父親卻很少聽電話。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大抵也是母親在安排,所以許多年里,我一直以為父親是一個不會操心的人,他大概也不會記得生日這種事情。七年前母親病逝后,我在生日的時候接到父親的電話還覺得有些意外,我問他:“爸爸,你記得我的生日呀?”他哭笑不得的說:“傻丫頭,你又不是撿來的,我當然記得呀。”
我想,父親一定不會記得我的十六歲生日,他給我買過一雙粉色的棉鞋。
那年冬天特別冷,天空總是陰沉沉的飄著小雨,父親在職的國營單位也正面臨著下崗裁員的困境,他那點兒微薄的工資,實在支撐不起一家四口的開銷。上午放學,我在校門口見到等我的父親,他穿著那套洗得褪色的舊軍裝,稀疏的頭發貼在前額上,看到我,即刻滿臉堆笑的把夾在腋下的紙包遞給我說:“丫頭,我來給你過生日啊,我給你買了一雙鞋,試試?”
打開報紙,里面包著的,是一雙土黃色牛筋底,粉色棉布面料帶了薄薄的一層棉的棉鞋。父親接過我手里的雨傘,我穿鞋子的時候他便彎下腰來看著,然后伸出手按了按我的腳趾頭說:“像是小了點兒,還好剛好能穿上,那你就將就著穿。”其實我知道,不將就著穿又怎樣呢?難道讓父親把鞋子帶回他所在的縣城換一雙大點兒的?或許,換一雙別的稍微高檔點兒的?我那時候是真的急需一雙冬天穿的鞋子。
父親帶著我在學校附近的小餐館里吃了飯,然后又在超市里給我買了一本毛筆字帖,才匆匆趕去車站。毛毛雨還在一直下著,街道兩旁的刺桐樹都掉光了葉子,我站在拐角處,一直看著父親的身影消失在街道的另一頭。
這么多年過去,我看著鞋架上真皮的長靴短靴,卻常常想起那雙粉色的棉鞋,它陪我走過十六歲那年冬天的雨季,溫暖著我在漫長的光陰里感到薄涼的日子。
(文/晚霞映風鈴)
作者:晚霞映風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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