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醒著
即使所有的青藤樹都倒了,你也要站著;即使全世界都沉睡了,你也要醒著。
窗外,天色陰沉,似人的心情一樣沉悶。白色床單和被子,包裹著濃濃的藥水氣息。百無聊賴,看著粉色的護士服和藍白條紋的病號服在我眼前穿流,似乎和諧地交織在了一起。偶爾喧鬧不堪,偶爾又是一片死一樣的沉寂。
待在這樣的環境里,覺得自己似乎要抓狂。于是,起身,向外面走去。“你走啊,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再也不要出現在我們的世界里!我會照顧好媽媽,不會再連累你!”走在樓梯的拐角處,這番怒吼一字不落地傳入了我的耳畔。
說話的,是一個女孩,十三四歲的樣子,皮膚黑黑的,很高也很瘦。本應有些稚氣未脫的年紀,卻顯得心事重重,兩眼安然空洞,寫滿了一臉的“成熟”二字。
那段話吼完,她長吁了一口氣,吁氣聲就像秋風中微微抖動的落葉。她眼里沒有淚光,可就算是傻子,也應該猜得出來她是在假裝堅強吧?
站在她對面的,是個中年男子,同樣的膚色,同樣很高很瘦,很顯然是那女孩的父親。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言不發,目光里滿是復雜。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父女倆就默默無語,僵持在那里。終于,那父親似乎終于狠下了心,連一句話也沒有丟下,轉身揚長而去。好奇心驅使,我的目光追隨著他,一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盡頭,那背影留下的不知到底是冷漠,還是無奈的落寞。
再轉過頭,看向那個女孩。有風鉆過窗戶的縫隙,吹拂她的臉頰時,不小心吹落了她一直強忍住的眼淚。她蹲下身子,將頭深深埋在臂彎里,無聲地抽泣。
我掏出包里的紙巾,下了十幾級的樓梯,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抬起頭,睜大閃著淚花的眼睛看著陌生的我。此時的她,像是被施了蠱術一樣,眼神空洞,呆呆的說不出一句話。
瘦削而線條溫柔的臉,斜劉海遮住了眼角,一片薄如蟬翼的嘴唇被牙緊緊地咬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痕。
“這個……給你。”我遞出紙巾,“你,還好吧?”她接過紙巾,搖了搖頭,“謝謝,我沒事。”“要不,一起出去走走?”我用試探的口吻輕聲問道。出乎意料,她居然點頭答應了。
來到一條稍長的林蔭道,小道兩旁是一棵棵虬曲的青藤樹。青藤蔓雖不夠美麗,葉子卻滿枝燦爛,有種充滿了生命力的倔強,在下午的風中努力搖曳著芬芳。
一向不善言談的我,根本想不出用什么來打破那片陌生的寧靜。就這樣訥訥的陪她走過一棵又一棵的青藤樹……
“現在,心情好點了嗎?”她點點頭,微微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可以陪我說會兒話嗎?”
于是,她跟我講起了關于自己的故事。
“我叫齊瑄,是跟媽媽姓的,或許,從一開始這個名字就給我們家帶來了不幸。”
她頓了頓,我聽得入了神。
“前不久,我媽媽被查出來患了癌癥。就在得知消息的第二天,他就拿著《離婚協議書》來到醫院,還問我要不要跟著他走。那時看到病床上的媽媽臉上掛滿淚痕,我真的好心疼。后來,醫生說她的病情在迅速惡化。”
那時,一陣凜冽的風吹過,像是一顆薄荷糖,撲面而來的涼意直抵喉嚨深處,暗自為她悲傷。
“更可惡的是,他昨天,居然還帶著那個女的,和他們剛滿一歲的兒子來看媽媽,我把他們攔在了病房門口,把他們帶的那堆營養品全丟進了垃圾箱。當時真的有種要把那小孩也一起扔掉的沖動!”
我在腦海中想象著她所描述的一幕一幕……
“可他畢竟是無辜的啊,為什么大人犯下的錯,還要讓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來替他們接受懲罰呢?”
“是啊,還好你沒有那么沖動。”
“后來他們離開了,走的時候,那女的抱著他們的孩子,嘴里不停地嘀咕著什么,還朝我惡狠狠地瞪了幾眼,后來被他硬生生地拽走了。”
“你又何必跟那種人計較呢?反而弄得自己不開心了。”當時我是這樣勸她的,可現在想想,誰遇到這種情況能真正不去計較呢?
“后來我也就想通了。可是你知道嗎?他姓王,那女的卻偏偏是姓宣,當初媽媽給我起這個名字的時候,做夢也不會想到會發生這樣戲劇性的事情吧。”
她低頭撥弄著手指,垂著眼睛看著遠處的地面,全世界的黑都似乎沉淀在了她的眼底,有一點憂傷,有一點無助。
聽完她的故事,忽然覺得鼻子酸澀,像是不小心受了天氣的感染。
看著座椅對面盤曲的青藤蔓,很自然地吐出一段鼓勵的話,“記住,所有的痛苦和悲傷都只是暫時的,只要挺過去就能看到希望。即使所有的青藤樹都倒了,你也要站著!不僅為了你媽媽,也為了你自己。”
“嗯,謝謝!”她重重地點了點頭,眼里似煥發出了光芒。
分手前,我給了她一個擁抱,她嘴里呢喃道:“即使所有的青藤樹都倒了,我也要站著……”
后來,經過一間病房,里面傳來這樣一句話:“即使全世界都沉睡了,你也要醒著!”
剎那間,只覺眼中有種東西在打轉。
注:后續關聯篇《天總會晴》
【作者的話】親愛的編編們,請留下你們寶貴的意見喲~
(文/〆淺憶°)
作者:〆淺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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