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鬼王

　　西北人大都好喝酒，也能喝酒，這一點在老家就能得到很好的印證。尤其是白酒在老家人眼中最受歡迎。也出于這個緣由，老家的男人則大都能喝一陣子。

　　而他則是我們莊子乃至鄰近村子上都小有名氣的酒鬼。

　　酒鬼祖上姓王，故以酒鬼王稱了。酒鬼王是個大高個，身體細而修長。擁有長長的而很少去理會的八字胡。頭發也很少，尤其是頭頂更是少的可憐。按老家的說法是典型的鬼剃頭。

　　酒鬼王的一生也可謂是命途多舛，幼年喪父，姐姐又出嫁得早。此后的日子就和老母親相依為命了，之后就再也沒有討到老婆，而后就自然和就打發掉了。

　　我年幼時就聽聞他有喝酒的習慣，每次見到他都是醉醺醺。有時候甚至喝得連自己的行（ying）程都顧不住。

　　可能也是出于他酒性不好，酒后使性子愛耍酒瘋、邋遢的原因。莊子上過喜事都不愛叫他，怕給自家抹黑掃了性，不光彩。

　　但又礙于鄰里的情面又不得不叫上他。但在開席前，主事的人都會三番五次的叮囑他不可酒后胡鬧生事。他應允后方可讓他當執客，勸酒劃拳。當執客是我們老家這邊過喜事時對執酒瓶拿杯盞勸人喝酒這類人的一種稱謂。而劃拳則圖的是熱鬧和喜慶。

　　我們莊子上過喜事上對做執客的人是有一定的要求的，這類人都要有較好的口才和酒量，當然酒性的好壞才是最重要的審核標準，酒性差的就自然做不得。

　　酒鬼王勸酒的說辭喝酒量自然不用說，而他的酒性卻不太好，有酒后使性子，耍酒瘋的壞毛病，這給他做執客就打了很大的折扣。記得我小時候莊子上有個孩子出生，做滿月。就邀的他當執客。

　　宴席初開時，只見他右手執一酒瓶左手拿一酒杯勸本家喝酒，說什么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做了奶奶。當上了爸爸，做了叔叔……緊接著勸親戚，說遠道而來，走了許久路喝一個解解乏氣，如是。

　　而到后場，來的人一多就見酒鬼王挨個兒勸酒緊接著對個劃拳，一桌8個人，一桌上總有兩三個能喝酒，每個人少則劃6拳多則12拳。十幾桌下來，三四波宴席，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宴席散了，來吃宴席，喝滿月酒的親戚都走了，而此時的酒鬼王卻喝熱了，只是一味的找人劃拳，向東家和主事的人討要酒喝。

　　當親戚朋友們徹底走后，由鄰里們幫襯著將桌子上的碗碟撤去，收拾干凈屋子，掃好地，主事的人就安排廚房的作掌炒些菜，做些肉，犒勞鄰里。這也是東家和本家的意思，更是我們莊子上過事情特有的習俗。目的自然是為了感謝為自己家的喜事忙活籌備了小三天的鄰里街坊。

　　至于犒勞的酒菜如何？這就要取決于東家的經濟條件，若是家里條件好，家底殷實的，自然會照招待親戚的酒席來幾桌，什么八大碗，十二道，有葷有素花搭著來；也有家里條件差些或吝嗇小氣的東家，事后可能一人一碗燴菜，放兩片肉，一個肉骨頭也就打發掉了。但事后的酒卻是一定要喝的，這個自然也馬虎不得，這是老家過喜事的規矩。這似乎是為酒鬼王準備的，但我想至少是他期待的。

　　東家本家先是挨個敬酒，完事后由鄰里們隨意劃拳喝酒。這也正著了酒鬼王的道，酒鬼王敬的酒是不怎么喝的，也不屑于喝，除非是別人結婚新人敬的酒，因為礙于是新人才喝一個。其余的時候都嫌這個麻煩，他所惦念的是和別人劃拳。

　　此時的酒鬼王已經喝了一整天，說話都是語無倫次的，開始攔酒喝。不一會兒就被莊子上的幾個年輕人灌醉了。醉酒后的酒鬼王徹底不行了，話很多，還想喝點酒的人都嫌他煩，也就沒有人理睬他且由他去了。

　　從廁所出來的酒鬼王不知怎的，褲子濕了一大片，好心的人給他找來自家男人的褲子給他換，但酒鬼王非但不領情也不肯換。反而說著人家這個，指手畫腳的罵人家那個，提起他們之間的過節，拿出那些我們孩子不清楚的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反復說，還揚言要找他理論。

　　聰明的人或沒有喝酒的自然不和他爭吵計較，生怕在眾人面前給自己抹黑。而喝了酒的或脾氣差的人聽到他的這些話，那是定不能答應的，三言兩語就能動起手來。

　　這次雖然做了這樣邋遢的事，但畢竟沒有在自家的親朋面前出丑，也沒有在自家孩子的滿月上鬧事，也就過去了，其余的自然也不和他計較。

　　二

　　但凡過年，莊子上人最怕的人就是酒鬼王了，就連孩子們也生怕遇到他。不是怕他來家里索要酒喝，也不是怕他酒后使性子耍酒瘋怎的。而是醉酒后怕他孤身一人出去有閃失問責任。畢竟酒鬼王有這樣的壞毛病，這是整個莊子上的人都知道的。

　　所以近年來莊子上的男人聽到酒鬼王喝醉的消息或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身影都會躲起來。但他還是愿意但莊子上的人家去，若是沒有當家的或沒有酒喝，自然也就沒了盼頭，嘴里念叨幾句也就灰溜溜的出去了，走尋下一家了。

　　我家不論曾經還是現在都是酒鬼王過年時必來的人家，并非至親的緣由，而是我們全家都不嫌棄他，不曾像莊子上的其他人那樣對他，在加上父親看他一個人不容易，老母親有上了年歲做不了可口的飯菜，大過年的讓他吃點好的總是可以的。也正因為我們全家不討厭他，所以他總是愿意來我家，且管我父親叫大哥。但很多時候端來吃的他都不屑于吃，只是一味的討要酒喝

　　去年酒鬼王的母親病故了，她雖然撒手人寰走了，但我想她定沒有安心的去，因為她始終牽掛著她那放心不下的兒子，沒能給他說門親是她這輩子的遺憾。但酒鬼王并沒有因母親的離世而放棄喝酒，反而更加不成樣子了，比之前喝的更勤了。

　　今年10月酒鬼王和莊子上的兩個大叔打工回來，便去了他姐夫家，他姐夫是我三叔，當時我也在場，他進門就要嚷著和我三叔喝酒，我三叔說自家沒有酒，他卻賴著不走，說他姐夫如何小氣，看不起做小舅子的，念叨了好一陣子。

　　我三叔見他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便從一柜子里尋得上次喝剩的8兩白酒給他，我三叔不喝，他便自酌自飲將那僅有的8兩酒喝掉了。

　　當然他的酒性還是一如既往地差，酒后回家的毛病還是改不掉。喝完就說我三叔的短處、壞處，說他如何如何弄瞎了自己的眼睛，其實這點酒對他而言是九牛一毛，并沒有醉，當然他的眼睛也沒有瞎，他這樣做的目的我是知道的，他是要給我三叔耍酒瘋，要他難堪。因為在他心里他把自己沒能討到老婆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歸結在了我三叔和三嬸的身上。

　　我三叔受不了他的無理取鬧便將他的行李從門里扔了出去。他罵了幾句也就走了。在距離我三叔家不遠的一塊空地上趴著，嚷著，不知不覺睡著了，好在那天的陽光很好，以至于他在那里足足睡了一整個下午。

　　之后是三叔叫回了自己家還是回了酒鬼王的家，我不知道也沒有看到。大抵是會了酒鬼王的家，因為我三叔家他是不去的

　　最近聽莊子上的話匣子婆娘們談起他可能央別人給自己張羅了個老婆，最近在集市上碰到了，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我也好久沒有看到酒鬼王了，也不知道他的酒是不是不喝了，這畢竟對他沒有多少好處，也不知道央別人給他張羅的老婆有沒有戲，這對喝酒的他而言是算好事還是壞事，我也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有一天酒鬼王不在了，那這個莊子定會失去一絲活氣，也會讓整個莊子上的人心里感覺空蕩蕩的。
　　（文/鄉下人）

作者：鄉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