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那棵虬髯的老槐樹
曾經,朝陽似火、晚霞如夢,幾點黃昏易墜;
曾經,煙雨迷離、百鳥爭輝,數頃山紅爭銳;
曾經,隔岸燈火、遠市繁星,唯顧月色醉美;
曾經,頸如約素、步若流塵,誰知她顏易損;
曾經,青絲綰正、立之如松,憶他崢嶸年歲……
歲月的浪潮無情地作弄著塵世眾生,時間的鐵鞭殘忍的鞭笞著豆蔻韶光。光陰流逝,他們佝僂的身骨再也承受不了歲月的荷擔……
記憶中的色彩總是黑白格調的,也許只有暗淡的顏色才能涂染出那個年代的光景。貧瘠的黃土塬永遠挺著不屈的身子,無論風霜雨雪時代變遷,它永遠仰著高傲的頭。金黃的麥田里躍動的鐮刀譜寫著收獲的音符,沉重而又歡喜。干柴燃起的青煙從來沒有刺鼻的味道,晚風拂過便是詩般的耳語。每當黃昏日暮,村道里那扎著辮子的小臉便揚起歡快的皮鞭。那里,我思念的那里,那座不屈的土塬,那棵虬髯的老槐樹,那槐樹下坐著的我的父親母親……
朝陽踏著云彩,劃過醉人的弧線。
黃昏倚著山脊,瀉過無邊的云河。
不管是在傍晚日落殘留的光暈中,或者是在拂曉清晨映射的輝霞里,門前那棵老槐總是佝僂著身子向外探著枝葉,有點像駝背的老人凝神注視著遠方。曾經聽母親提起過,這棵老槐是父親年輕時候栽的,多少年來,每當空閑的時候,父親便會蹲坐在老槐下面的枯木上,點一支香煙,用那布滿裂痕的殘損的手指夾著慢慢地允吸,父親喜歡抽煙,同人說話的時候總是拖著一副沙啞的煙嗓子,那聲音對我來說是親切而又嚴厲的。父親用他那沙啞的嗓音訴說著歲月更替中的滄桑、訴說著那些年里農民醇厚樸實的民風。
父親喜歡抽煙,而香煙卻逐漸透支了他的健康。父親在很多時候會劇烈的咳嗽,有時候甚至無法在深夜里入睡。我和母親曾無數次的勸戒過他,然而,時間告訴我這都是沒用的。父親抽煙的時候總是會擺出一副思索問題的樣子,低下頭深深地吸幾口,然后緩緩地抬起頭,眉頭緊鎖,慢慢地吐出煙圈。我很明白,父親并不是在享受抽煙的樂趣,他咽下的是他曾經歷的愁苦,是暗淡的光景賦予的無奈。在父親的煙圈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些年里父親在困難的時候緊鎖的眉頭,想著不由得心酸。
每當夏天的腳步漸行漸遠的時候,秋意總會不知不覺地掃落幾片葉子。有時候放學空閑的時候我也會倚著母親坐在老槐下的枯木上,聽她說曾經的故事,陪她回憶在我身上耗去的年華。秋風帶著那幾片金黃的葉子飛向遠方,寂寞的蝴蝶在風沙里尋覓著伙伴。
我便在此時此刻安靜的做一個孩子,依偎在母親的肩頭,在落日的余輝里細細地聆聽。我愿隨著母親的訴說,伴著午風詩般的耳語回到過去,我愿沒有思想做一個喜怒哀樂都表達于臉上的嬰兒,讓風輕輕吹起,讓我在她懷里慢慢、慢慢地搖……
當太陽已沒有了夏日的火烈,傍晚的云霞也帶著些許涼意。逐漸的,秋意開始肆虐了。每當這時候老槐便也扛不住了,于是樹下開始積滿了金黃的葉子。在茶余飯后無事的時候我便和母親拿著掃把把地上的落葉都歸到一塊。前些年里最簡單的處理方式便是點一堆火,讓輕渺的煙縷融入火紅的云霞。在父母的夾縫里我慢慢地品嘗那青煙的味道。 父親仍然坐在枯木上緩緩地吐著煙圈,不時的跟門前路過的熟人打個招呼。在青煙和煙圈交匯的煙霧里,父母越發的顯老了。
沙漏日夜的奔走帶去了孤寂的秋,一場場秋雨也掃盡了那幾片頑固的葉子,鳥兒早已在秋的號角里遠去,留下的只有干枯的枝骨。冬日的寒風還殘留著些許秋的味道。相比于南方的“翠翠紅紅處處鶯鶯燕燕”,北國的冬季便是“枯枯黃黃處處零零落落”。在這寒冷的空氣里一切仿佛都變得緩慢了,當然也包括父母遲緩的身影。
曾幾何時,我還騎在父親的肩頭,不停地搗亂織著毛衣的母親;曾幾何時,父親還能把在桌前睡著的我抱起,給我一個帶著月色的夢;曾幾何時,那月色透過窗戶,我便拉著母親一起欣賞美麗的冰花。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他在寒冷的冬季每一個早起的清晨。永遠忘不了她抓著我的小手留下的字行。什么時候我還可以倚靠在他們的肩頭,為他們畫上我最得意的“高老頭”。
有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窮人的路終究比別人要窄。從小一直沒變過的誓言是“有朝一日一定讓父母過上好日子”,卻從來不懂得“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道理。如果有人問我最慚愧的事情是什么,那莫過于直到如今我都沒有向父母說出的那句“我愛你”。
自我懂事開始,他們就用最直白的道理教育我,什么應該做,什么不該做。父親說:“老祖宗傳下來的道理,沒有為什么。”而我就在農民最簡單淳樸的法則中學習做人的道理,也明白了是他們給了我一切。有時候,我特別不愿意再從他們干枯的身軀里榨取什么汁水,而沖動之余也更明白自己如今能做的只有努力!
有時候覺得時間過得太快,并不是我吝嗇童年的幻夢,或者僅僅是像大多數人一樣強行的感嘆歲月。更多的時候,是不愿看到父親逐漸干枯的臂膊和母親已經褪色的發絲。是不愿看到他們被歲月侵蝕的容貌、被風沙雕刻的皮膚、被子女壓彎的脊背。在這個燈紅酒綠我們一直追求物質的年代,也許當我們吃得慣山珍海味穿得起西裝革履的時候會發現原來我們一直想要的不過是母親的那雙千層底,父親的那杯入口柔……
我最摯愛的人,我的父親母親。
這一生,酷暑寒冬、風雨滿路,我扶您走;
熱,我為您執扇;
冷,我為您御寒;
晴天,許您愉悅歡顏;
雨天,為您撐傘相伴。
想念,那棵虬髯的老槐樹,我最摯愛的我的父親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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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江山如畫)
作者:江山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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