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對你說的話
“爸，我愛你！”
這句話，自我上學以來就沒說過。是的，它在心里塵封了十幾年。我不知道為什么難以啟齒，或許是覺得沒這個必要，或許是出于羞澀......總之，在之后的日子里，這句話從未被我用過。
我的爸爸是超人，我一直都這么覺得。他能把幼小的我高高拋起，看著我在空中快樂地尖叫，然后再穩穩地接住；我喜歡他用硬硬的胡碴兒蹭我的臉，然后看著我羞惱的樣子哈哈大笑。
可是自從我上學以來，父親再也沒抱起我，也沒再用胡碴兒蹭我的臉......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曾懷疑，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讓爸爸不開心，我甚至覺得，爸爸臉上的笑容再也不為我停留了。
父親喜歡看新聞，那是他的習慣，也是我的習慣。那還是很小的時候，我都會守在他身邊，陪他一起看。可一個幾歲的小女孩懂什么？我只是喜歡往他身上蹭。父親不吸煙，偶爾喝酒，卻極愛喝茶。那種淡淡的茶香，都會給我一種依賴感。
我還會偷偷的望著他，看他嘴唇上茸茸的胡須，看他挺直的鼻梁，看他濃密的劍眉......至于為什么這樣盯著他看，可能是想把這個“超人”刻在心里吧！
記得兒時的院子里種著三棵果樹，每到夏天，隨著天氣轉熱，樹枝便掛滿了綠。南方的夏極熱，晚飯后，我和母親常常坐在靠近果樹的地方。搬張小板凳，撒嬌般地挨著媽媽而坐，父親說他沒有乘涼的習慣，這種浪費時間的習慣。我開始覺得父親老是冷漠，老是脾氣不好，粗暴的父親孤僻而自信，毫無情感，是個脾氣最硬、最不受影響的人——也許不是，也許不完全是，但至少那是我對他的一個全新認識。我開始覺得我長得愈大，認識他愈多，也愈無法說出他是哪種人。
我還記得那些夏天的晚上，啊！那必然是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記憶。星辰滿天的夏夜，銀光鋪地，涼爽的風兒悄悄地送來陣陣幽香和夏夜那宜人的芬芳。那閃閃的星星仿佛是掉進清水中破碎的水晶石......那時面對星空，像面對遙遠的未來。
那樣的夜啊，至今還在我的夢里一度出現：星星、螢火蟲、隔壁小孩的笑聲......我不再記得那些故事，那些母親斷斷續續說的古老故事它們和那夏夜，和著我模糊的夢境，還有對母親的柔情混合在一起，成了我自己的一部分。
父親很少和我說話，也不過問我的學業和生活，父女間陌如路人。有的時候，回想起小時候的日子，就宛如一場夢，迷離而真實。
其實我明白，父親并不是無情之人，他只是不善于表達自己的情感罷了。
有一次，吃晚飯，父親突然對我說：“丫頭，將來有一天爸爸老了，你會嫌棄我嗎？”我問他怎么了，他卻抬頭，盯了我好一會兒，說：“人活著一輩子，就是為了尊嚴。可一旦老了，什么也不能干，一輩子的尊嚴呀，到老都丟光了......”
我的心一動，仿佛要窒息，“那我一輩子也不離開你，一輩子照顧你。”他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卻只說了句：“傻丫頭......”
我默默的感受從他掌心里傳來的溫暖，喉嚨堵著說不出一句話。忽然想起從前把我高高舉起的他，寬大有力的臂膀，厚實的手掌，那么的強悍而結實，甚至是用滿嘴胡碴兒扎我的他......
如果可以，我希望一輩子都不用長大，不是害怕面對成長，而是不想看到父親頭上花花點點的白發。
【作者的話】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文/蘇陌雅爾）
作者：蘇陌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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