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安:她在舊時老去
一百年前,江南水鄉里一名女嬰誕生,父母盼子心悅,取名“安”,取一世平安之意,然她的人生并非父母所期待的那樣,一世順遂快樂。她攜陳舊而生,又于新舊交替處離去。
她是魯迅的第一任發妻――朱安。
待男女婚嫁正許時,魯迅母親未經魯迅允許,親自操辦了一樁婚事。至此,兩個曾經陌路不逢的年輕人,他們的命運緊緊的縫系在一起。
魯迅參與日本留學聽聞自己的新妻,是一個守封建舊禮教的小腳女人,面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沉默的予以接受,匆匆結婚,又匆匆離去。小腳女人并不受他的喜愛。那個女人保守,慎言,懦弱,她以夫為天,她在自己的婚姻墳墓里獨自哀憐,沒有一個人真正在意她是否快樂。她確實做到了,“以夫為天”里每一綱,她也曾親切的喊道,“豫章,”那個男人卻只會以緘默相對。她努力想踏入丈夫的世界,可她的陳舊思想與丈夫的“新說”,總能摩擦出火花。
她把最美好的年華留給丈夫,又守著自己的風華老去。她是一個女人,一個可憐又守舊的女人。
我有時會想起徐志摩與陸小曼的愛情故事,想起陸小曼含情脈脈,耗盡鉛華的清澈眼神,也會羨慕徐志摩寫給她的一百封情書;可我又想起朱安與周樹人,我情愿相信世間愛情除了甜蜜還是苦澀,澀得令人心疼。
后來,參與新舊斗爭時,周樹人遇見了他一生的摯愛――許廣平。二人如膠似漆,愛意滿滿。這時朱安還在老家侍奉自己的母親,他們二人在感情路上越行越遠,如同兩條平行線,永沒有交點。再后來魯迅去世,朱安一家靠許廣平母子接濟生活,二人非但沒有彼此嫌棄,而是相處得和睦。
于她個人而言,她兼有封建禮教里女人的三從四德,她愛許廣平的兒子,如愛自己的兒子;愛許廣平如自己的閨中密友;她為母子二人牽腸掛肚,她也寬厚仁慈,任勞任怨;她保護周樹人的遺居,那里的文化遺產得以完好保留,她功不可沒;她也桀驁不屈,即使貧困如洗,常年饑餓得了胃病,也不曾接受反派者的施舍。
她的一生太短暫,也太煎熬,生于封建舊社會,她隨著歷史的船筏抱木漂流,尋不到自我。這就是她,可她又是那樣親切,那樣堅強,心痛的讓人流淚。她成了封建舊禮教下最后一顆稻草,一壓即彎。
于魯迅而言,許廣平是他一生的歸宿;于朱安而言,魯迅是她生命里的良人。她視魯迅為天,魯迅卻需要許君與他并肩作戰,兜兜轉轉,一生找不到救贖。
她是江南走出的煙花姑娘,渴望融進歷史的新潮,被無情擊回。
她在舊時光里老去,是舊人,也是俗人。
(文/顧鴆)
作者:顧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