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蝦子

　　童年的餐桌上很少很少有肉，但卻時常有魚和蝦。魚是哥、姐從抗旱溝渠，田頭水洼里捉來的，蝦則是我和小姐用蝦罾從池塘里扳來的！

　　要扳蝦子，先要做扳蝦的罾。做罾的材料有棉紗布(可利用破舊的蚊帳)，竹篾條，竹竿，麻線和小童拳頭般大小的石頭。這活需媽和我們一起完成。先把紗布剪裁成兩尺見方的塊，縫紉卷邊，就成了罾網。把兩根竹篾條用麻線綁定成十字形，做成罾架。罾架四末端和罾網的四角相連，用麻錢綁牢。再在罾網的底部中心處系上石頭，墜罾網使之能沉沒水底，又能使罾網成倒錐體，誘入的蝦便難以脫逃。再用一段麻線綁在用作扳桿的竹竿一端，和罾架十字中心處綁連起來，這樣一把蝦罾就大功告成。記得當時我家有十幾把這樣的蝦罾。

　　有蝦罾還不行，蝦不會自投羅網，需要有誘蝦入罾網的喂食(家鄉方言，即餌料)。媽將用來喂豬的米糠皮下鍋炒，炒至焦黃，滴入些許香油，再用水調成稠糊狀即可，做好的誘蝦喂食實在香氣四溢，竟誘得我們也直咽口水！

　　一切準備就緒，就可以扳蝦子了。下午放學回家，我和小姐便扛著收疊如旗狀的蝦罾，帶上喂食和裝蝦的提梁桶去村東頭的池塘邊。到了池塘邊，打開蝦罾，將喂食捏實，搓揉成球狀放入網心，再將蝦罾逐一沉于池塘水邊四周，板桿支立于塘埂上。蝦罾安放妥當，便靜等蝦循香入網了。其間我和小姐便可就地取材，斗草解寂：即各人拔棵青草芯，勒出草汁，當草汁在草芯頂端集成小珠，便使兩小珠輕觸，較小的珠立即離開其草芯，融入較大的珠中，持大珠者為贏家，贏家便可享用其戰利品——那滴變得更大旳清香微甘的盈盈綠汁！

　　斗罷幾回，該提罾收蝦了。這活急不得，提急了，罾網中的蝦便會隨水流越過網緣逃走，所以動作要緩且穩。當罾網完全離開水面，那耽于美食的蝦才覺自己已身陷絕境，便拼命蹦跳掙扎，但高起的網罾四壁已將它們牢牢圍住，幾番掙扎無果，精疲力盡的蝦也只好認命了，不得不靜臥罾底，等候受降，降兵暫時歸宿就是那只提梁木桶。捉完了蝦，罾網被重新添置餌料，放入水里。

　　村東頭的池塘較淺，下雨就會使水底的泥沙翻起，水不清，故被稱之為“渾水塘”，但水草豐茂，是小魚草蝦，翠鳥青蛙的天堂，因此不大一會所扳的蝦就厚厚地覆蓋住木桶的桶底。這時夕陽西墜，余霞滿天，我們滿懷喜悅，收罾而歸。母親見桶中通體透亮，兩眼閃著寶石般紅光的蝦高興地問：“明天，這蝦怎么吃？”“合韭菜一起跳(方言，即爆炒)啊！”媽點頭稱好，我知道明天我又可手捧堆滿綠韭紅蝦的飯碗，在小朋友面前夸能顯擺了，不禁高唱：“蝦子跳韭菜，要吃拿碗來，不吃，你就滾過來！”
　　（文/心湖留月）

作者：心湖留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