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我卻每每想起。那年我大概十二歲左右，具體日期已經記不清楚了，也已經記不清楚自己是因什么原因進的城。那時候所謂的城，其實只是柳州的一個郊區罷了，即便二十幾年過去了，那個地方也依然沒有變成繁華的大都市模樣。但是每次經過那里，腦海里都會不經意地略過當年的畫面。

　　那年，姐姐大約十四歲，姐姐是家里的長女。那時候還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所以因為考不上初中，她讀完小學就算完成人生的學業了。那時候家里很窮，家里的姐妹又多，糧食收成不好，還經常會出現吃不飽的境況。爸爸幾乎長年在外給人家做建筑工。媽媽在家雖然特別的能干，但也只是能夠勉強維持生計。

　　姐姐開始會幫忙做事的那一年，爸爸把姐姐帶去城里，說是去工地給他做副工。我想應該是拿拿東西而已吧，畢竟一個十四歲的女孩子能幫多大的忙呢？一起出去的還有鄰家的一個女孩子，與姐姐年齡相仿，她的爸爸也在工地。就這樣，兩個女孩子第一次出門。或許后來兩位父親發現，工地上根本就沒有女孩子吧，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姐姐和鄰家的女孩就被送回來了。因為有了這一次所謂出遠門的經歷，兩個女孩子變得膽大起來了。

　　一年之后，兩個女孩子相約一起去柳州打工。那時候我們落后的農村還沒有通訊工具，姐姐出門之后的幾個月里，我覺得特別想念姐姐。逢年過節姐姐回來時，也總會津津樂道地跟我說許多關于城里的事，就像當年的魯迅聽少年閏土講鄉下的故事一樣。我對城里的人，城里的事充滿了好奇。但是進城一趟并非容易的事，其一是旅途遙遠，交通不方便，其二是不能當天去當天回，沒地方可住。

　　那年夏天的暑假，我以全校最好的成績考進了縣里的重點中學，我家里人都很為我高興。恰逢姐姐回家，知道我考得很好，說要帶我去柳州玩兩天（現在想起，所謂的玩就是去住兩天罷了）。就這樣，我第一次進城了。

　　那時候姐姐在給一個人家打雜。去到柳州之后我就去了姐姐打工的地方。我記得姐姐打工的那家老板娘大約五十來歲，稍稍有些發福。我進去的時候姐姐跟老板娘說了些話，大概就是關于今晚給我留下的話語吧，具體的已經記不清楚了。就這樣，我被收留了下來。在我印象中，這家老板娘并不好講，她沒有跟我說任何話，也沒有對我微笑過。我怯生生的回到姐姐住的房間（其實是一間雜貨間）。現在想想，那時候自己應該是世界上最窘迫的人了吧。

　　姐姐很忙，根本沒有時間陪我，只告訴我好好呆著，別亂跑，柳州很大，會迷路的。我可乖巧了，然后就整天坐在那間堆放很多雜貨的陰暗房間里。那時候沒有書，更沒有手機，我已經記不起自己是如何度日了，或許是望望天花板發呆吧。姐姐稍有時間也會過來陪陪我，買一些我那時候認為特別好吃的零食給我，偶爾還帶我出去吃一碗一塊多錢的粉，我已經滿足得不得了了。就這樣，我在那間小屋子里呆了兩天時間吧。村里有人從柳州回家時，姐姐就把我給人家捎帶回來了。

　　那時候每次跟同齡人說起進城的事，我很是自豪，畢竟我們同齡人能進城的并不多。最值得炫耀的莫過于看見了很高很高的房子吧。那時候村里還全部是瓦房呢。

　　那些苦澀的歲月就這樣在不經意間悄悄成為了過往，那個羞澀的女孩子只能在心里回味了。
　　（文/春風化雨）

作者：春風化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