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燈的記憶
夜色漸暗,高低參差的街燈次第亮起。
車燈、路燈、霓虹燈、水銀燈……五顏六色、流光溢彩、玲瓏剔透。喧囂的人聲、奔放的舞曲,和著涌動的車流,淋漓盡致地將深圳這個國際大都市的華美演繹。
我佇立著凝望那緩緩流動的燈河,山鄉老家的燈溫暖出一隅的記憶……
(一)
日之將夕,倦鳥棲息。躬耕的村民背著滿筐的月亮往回趕,燈也隨之點燃。
說是燈,其實那是降低了燈的標準。一小土碟盤、蚯蚓般的燈草,蘸著清香的清油,跳躍起火苗。白色的燈草頭在不經意間便烙下一截的焦黑。火苗不大,但對于當時的人們來說是溫暖的,更主要的是解決了照明問題。
勞作了一白天的母親,手里有許多的事需要在燈下完成。她總會將燈蕊捻到最小,借著昏昏的燈光,又開始了忙活張羅。縫補我們因調皮劃破的衣服,納鞋底、上單棉鞋……
母親心靈手巧,在地鄰上是出了名的。就說衣服打補丁吧,母親總是認真細致,一絲不茍,補丁的顏色與衣服的顏色搭配協調、行針均勻、針腳細密……
而我喜歡靠著母親的膝蓋坐著,一雙小手放在大手心里,纏叼著母親講述小時候躲土匪、躲“棒老二”的驚險與迎解放軍進山走村的喜慶歡樂。天晴之日,偶而會有一彎明月擠過門窗縫,昏暗堂屋光亮了許多。母親這時總會輕輕吹滅燈火,心情似乎也敞亮開來,我也趁此央著躺入母親的懷里。看母親依舊忙碌不停的手,針線穿飛……夜空里那一彎月,慈眉善目地笑吟俯視,或許也在靜聽母親輕述的搖籃吧?直到眼皮打架,微鼾聲響起,這應該是母親平生最愛聽的快樂樂曲吧!
燈光里融入那一刻,母親無可修飾的雙手,帶出的溫暖永遠在我們的背后。
(二)
一盛煤油的墨水瓶,用鋁片或牙膏皮裹成的燈桿,并在三分之二處套上環形鋁薄作為蓋子,這就是煤油燈在記憶的原樣兒。
煤油燈的出現大概是煤油便宜的緣故,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那時,每家每戶缺鹽少油是常事。大人只要吱上一聲,我們小孩便會到鄰家去借。當然,鄰家從來都不擔心因為我們是小孩子,家里的大人不認帳,只要開口,誰家都會賞臉、給面子的。即使沒有多少,也會爽快地勻出一點,渡過那黑夜的。
每每夜幕漸濃,無論是遠山深處,還是鄰近屋宇,到處散落著灰暗渾濁的煤油燈光,似云層暗處那一顆顆若隱若現的星星,給家鄉父老鄉親帶來一抹的光明。一家人圍在灶房,母親卷起衣袖開始搗米下鍋,大姐遞入灶堂的柴火畢剝而快樂地舔著鍋底。
這時的煤油燈便會被放在方桌中央,母親依舊忙活,而四姐、五姐和我會拿出書和本子開始作業。這是我們自己的行為,打記憶起,在我們的讀書上,母親就沒有操過心。現在,母親也經常幸福著提及出來教育侄輩們。
借著煤油燈散發出來的渾濁光芒,母親輕車熟路地忙著手中的活。慈母手中線,一到秋末,母親便會開始為全家打制一雙雙新棉鞋,一如那《納鞋底的老人》:目光低低地垂下,沉穩得像一位得道的高僧,手指像一朵盛開的蘭花,掙扎著沉吟飛落……偶爾母親將頭抬起看看我們,嘴角邊泛著那絲絲淺淺的微笑,讓我悅納至今。
燈花開是常有的事,可母親每次都高興不已。她總說,這是吉祥、這是好運。品著噴香的飯菜,嚼著母親的話,我相信,我們一家子一定會好運當頭的。
(三)
“樓上樓下,電燈電話……”這是我們在語文課本最瑯瑯上口的。這應該是那年月里,人們心中最美好憧憬和期許。
八十年代中期,走南闖北的父親將紅桔樹帶回偏僻的小山村,并成為八、九十年代家里和鄉鄰重要的經濟來源,這是父親引以為傲的事了。隨著紅桔的扎根成長,我們有機會可以親自動手安燈了。其實,那只不過是我們小孩子的“玩具”——小桔燈。
制作小桔燈就是用小刀削去上面的一段皮成為一個小碗狀。然后把剩下的桔瓣掏空。再用穿著麻線的大針把小桔碗四周相對地穿起來,平衡一下長短,像一個小筐似的,用一根小竹棍挑著。最后把小蠟燭放在里面,這就算大功告成。
當夜里燭光映紅著桔皮漂亮溫暖之時,家里也迎來了第一次安電燈。
我記得線拉得很長,有紅藍兩種。他們說紅的是火線,藍的是零線,是動不得的。母親將廚房、主屋都安上。有一條垂下的綠色的拉線,只要輕輕一拉,一屋便會光亮如白天。
其實,那年頭,用電特緊張,尤其是在冬季枯水季節,停電是家常便飯。煤油燈依然會派上用場。
俗話說:“靠山吃山,臨水吃水。”九十年代初期,家鄉人在沙溪河上截流相繼修起了兩座水電站。發電量不大,主要是解決枯水季節供電問題。
水電站發的供電主要是在每天的七點到十點,但很不穩定,忽明忽暗,放個電視也讓人提心掉膽,怕燒壞……而今,發電機早已不在沙溪河上運轉了,當然已經不再供給山鄉老,也不用再擔心停電的問題……
筆走于此,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而關于燈的記憶卻彌新歷久。
(文/行云水)
作者:行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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