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

　　雨滴滴答滴答的落在充滿凹痕的青石板上留下了一個小小的水洼，新雨街上的一切似乎都被沖刷了一遍，太陽剛剛攀起，費力地將清晨的第一抹光束潑灑在地面上，這條僅有百步長的巷子里，風悠悠地吹著，吹的裁縫店里的老舊門鈴也跟著輕擺了幾下，我打著哈欠拉開了店門前的卷簾門，聲音刺耳地讓人難以接受，倒是蠻有提神的療效。

　　新雨街，顧名思義，這條老街每天的清晨都是這樣一番雨后天晴的樣子，幾百年來如一日的進行著這無人理解的習慣，今天也不例外，刺眼的光華順著反光的水洼直射到眼睛里，徹底驅散了我這一整天的困意，從門上把今日打烊的牌子翻了過去，又一天的生意就這么毫無波瀾的開始了。

　　剛坐到了小店里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就聽見了店門外鈴鈴的自行車鈴聲，不用多問，這是我每早特定的早茶，在新雨街這種讓人懶洋洋的環境下，起早床做飯對我來說屬實是一件困難的事情，老三樣，油條，豆漿，豆腐腦，不過今天伸手跟我要錢的手卻不是我熟悉的那雙布滿老繭的手，反而是一雙被塑料袋勒紅的細嫩小手，我不禁抬頭看了眼來人的面容，頗為好奇的問了他一句

　　“原來的那位老先生怎么不來了？”

　　青年微微一愣，旋即回答道“您就是顧先生吧，林先生他身子撐不住了，臨走之前把這單車傳給了我”

　　“原來是這樣啊，那他現在人在哪？可是在家？”說著我從習慣性地口袋里拿出來一張百元大鈔遞給了那青年，看著少年發愣的表情才剛剛意識到這不是林先生，我和林先生之間有個約定，我這店里缺零錢，每早的時候都會請他幫我倒的零碎些，今日這少年怕是不會知道的。

　　哪知少年看著我指尖夾著的錢愣了半晌呵呵笑了出來“還好林先生再三囑咐過我，不然我還真倒不開您這錢”說罷少年便遞給了我一沓有些陳舊的紙幣，軟榻榻的，只是輕輕地摸上去都算是一種享受。

　　外面的風突然猛了起來，本豎直落下的水滴都改變了原本的方向，我收起了我原本的愕然，回屋給了那青年取了一匹質量正好的帆布“這個你拿去用吧，看到林先生的話記得給他一份，就說是顧某沒辦法去道別的歉意吧！”

　　屋外的風也平靜了下來，除了那少年登單車踏板的聲音以外什么都沒有，自那之后我再也沒見過林先生，只有那單車的聲音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兩個月后的早晨青年依舊準時到達了我的店鋪前。

　　一切都如平時一樣，只是他的眼圈有些發紅發黑，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林先生過世的噩耗，我沒多說些什么，只是在店鋪門前多掛了一條裁下的黑布任他在狂風中搖曳，此后的日子里，每天看那黑布發呆成了我生活的另一種日常，至于那單車的鈴聲，只是對他的另一種祭奠吧。

　　——節選自《新雨裁縫店》顧悠羽

作者：顧悠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