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

　　在歲月的長河中，許多的記憶在時光的推移中被我們漸漸淡忘了，但總有某件事如烙印一般深深的落在腦里，刻在心里，無論何時提起，它就清晰而鮮明的在那里……

　　————題記

　　七八歲，狗都嫌，我的童年也不例外。雖說我是個女孩兒，但打小就愛玩兒男孩子的游戲，什么打彈弓，彈溜溜兒，上樹掏鳥兒，下河摸魚，我都不比男孩兒遜色。所以爹娘也就從小兒把我當男孩子養……。

　　那時，爹在一個國營廠里只是個小職工，一個月才拿三十幾元錢的工資，娘開的就更少了……加一起一個月也就五十幾元的家庭開銷，這對于我們這個四口之家（那時我的姥爺與我們一起生活）來說一到月底，每每是捉襟見肘，入不敷出……。但即便如此，我也絲毫沒有覺得比別的孩子可憐。別人家的孩子吃蘋果我啃凍梨，別的孩子穿新衣服我就穿娘給做的小花襖……，每每這時娘就眼淚汪汪的說:“閨女，咱家現在條件不好，等日后寬裕了娘一定把現在缺你的補上。”而我卻一臉的滿不在乎，無所謂。雖然那時的日子過的苦，但是家里對我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是，一不許拿別人家的東西，二不許說謊。我也始終遵守那條規定……

　　那時鄰里間的相處是和睦的，甚至家家日不關門，夜不閉戶。我與鄰家的小伙伴們也玩兒的其樂融融。說起小伙伴，當時與我最要好的就數李嬸兒家的小老幺了，一是因為我們同姓同齡，二是她家在當時算是條件好的有時能看到稀奇玩意，還有就是她們家姐妹五個都是丫頭，挨著肩兒的年紀，能玩兒一起去。而就是和我如此要好的伙伴在我的人生當中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還記得是那年的臘月二十三，小年兒，我們一群小家伙在李嬸兒家玩捉迷藏，輪到我當瞎子了，一塊兒方巾蒙上了我的眼，當時我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小老幺把我送到墻邊兒對我說“數數兒，不許偷看噢！”我面對著墻就數開了：“一、二、三……十八、十九、二十，藏好了沒，俺要找了啊！”當我拿下方巾轉過身，老幺和她的姐妹們早都藏的無影無蹤了。但她們小瞧我了，因為她們家我最熟悉不過了，在哪里能藏人我了如指掌。只一會兒我就相繼找出了她們姐四個，就差老幺了，會在哪兒呢？我絞盡腦汁……

　　突然眼前一亮，呃，對了，還有一處，就是她家東屋一直閑置著的一個衣櫥。當時，我刻不容緩的跑到那個衣櫥前，嘩啦！一下打開了它，老幺正整兒在里面蜷著呢！我哈哈大笑“出來吧！老幺，找著你了”。當老幺沉著臉從里面出來時，我看到在她身后的衣櫥里有好多的鞭炮啊！真的好多！有小鞭兒，有鉆天猴兒，還有魔術彈，好多好多，看傻了我，要知道在當時我家過年就只買一百響的小鞭兒，哪兒見過那么多的鞭炮，真是羨慕死我了。

　　我剛要上前摸摸，心想放不著摸一下也好，可小老幺早搶先一步，砰！一聲就把衣櫥的門關上了。而后抬起她傲慢的滿是雀斑的臉，不屑的說：“別動！這是俺爹給我們買的，俺爹說了，不夠再給俺們買”。“俺就是看看，又不管你要。”“看也不行”。“不讓看就不看唄！小氣！”。我們當時就鬧了個不歡而散 。

　　回到家后，我氣的躲在里屋的小床上嘟囔：“不就是幾個破炮嗎，等我有錢的……”正當我嘟囔的時候，外屋傳來了李嬸兒的聲音：“弟妹在家沒？”。“在呢！快屋里來坐”娘應聲出了屋，我沒出去，只隱約聽李嬸兒小聲和娘說著什么……

　　只一會兒，就聽娘喊：“妮子，出來！”。我忙應聲跑出去，一眼看到了李嬸兒和她身后躲著的老幺兒。我抬眼看到了娘一臉的怒色，“你拿你嬸子家的鞭炮啦！”，娘歷聲問到。“我沒有！”“沒有，那老幺兒和李嬸兒還冤枉你不成”“我沒拿，就是沒拿”我氣呼呼的說。“就你剛才看到了，不是你還能有誰，要摸，俺沒讓，沒想到你還偷上了，還有，你剛剛還放小鞭兒了，我都聽到了。”。老幺兒躲在她娘的身后耀武揚威的說。“我說——我——沒拿！就是沒拿！你血口噴人！”我氣的捏緊了拳頭，咬緊了牙。

　　“啪！啪！”我的臉上挨了重重的兩巴掌，頓時一股火辣辣的疼痛襲上我的臉頰。“不爭氣的東西，到底拿沒拿”。娘又舉起了巴掌，我倔強的揚起頭，忍著就要涌出的淚水，“你打死我，我也是沒拿！就是沒拿！”。“不學好，還嘴硬！看我不打死你”。娘的手剛要再次落下來，老幺兒的爹匆匆跑進了屋說：“快別打了，快別打了！”扭回頭對李嬸兒說：“剛剛是我怕孩子把鞭炮鼓弄著了，所以放起來了”。

　　聞聽此言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屈辱的淚水順著臉頰流到了嘴里苦澀中帶著不被信任的無奈。“你咋不早說，看錯怪孩子了不是，哈！哈！這下弄清了，去給孩子拿掛鞭來”。李嬸兒不自在的干笑了兩聲。“她嬸子，不用了，俺們家有就放，沒有就聽人家的響兒，人窮志不能短，我想俺家妮子也不敢犯這樣的錯。再以后把東西放好嘍，免得再生事端”一向與人為善的娘冷冷的說。“嗯！嗯！那是當然”說罷李嬸兒領著老幺兒灰溜溜的走了。

　　送走了李嬸兒，娘轉過身對著還在抽噎的我，摸著我的臉說：“妮子，還疼不，對不起，娘錯怪你了，可剛剛娘要不這么逼問你，你李嬸兒她們也不依饒不是，在有你剛剛放的小鞭兒是哪里來的啊！”“那是俺在別人家放過的炮堆里撿的，哇！”“妮子！”娘抱緊了我，我感到有一股熱熱的東西從我的臉上劃過……

　　那年的大年，娘花了半個月的積蓄給我買了一堆鞭炮。我放了個通天響。我忘不了那年我抱著一捧炮兒從老幺兒家門口經過，老幺兒那一臉的難以置信，以及我那發自內心的揚眉吐氣……
　　（文/冰璐）

作者：冰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