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柳絮飛--紀念我逝世十六周年的外婆
又是一年春風拂面柳絮飄飛的季節，相思漸遠漸無窮，常常靜靜的遙望那天邊的流云，深深的思念我的外婆。時間過得好快，轉眼我的外婆已經離開我們16年了。這期間我多次臨到清明時節時，總想寫點什么來懷念她，卻始終不知如何下筆。
我的外婆年輕時一定是個三寸金蓮的小腳美女，記憶中的外婆因常年在陽光下耕種，圓圓的臉是古銅色的，非常有精神的大大的眼睛，花白的頭發，外婆雖是個小腳，但可以背著我走起路來健步如飛，干起活來相當利索，我常常像個尾巴一樣跟著外婆后面，小嘴嘰里呱啦問這問那，偶爾還會添亂，但外婆從來不會反感。
外婆那溫暖的粗糙的手，那五個粗粗的手指，一道道深深的裂紋，可以看出外婆的辛勞，一次，外婆的手指頭被尖利的小刺劃破，十歲的我幫忙外婆包扎傷口的時候，看到血我突然暈倒在地上，第二天姐姐帶我去醫院檢查，竟然是風濕性心臟病，那時候外婆更加疼愛我，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是我第一個。
記憶中的外婆很會做飯，那時候家里很少有葷菜肉類，有一次用瓦罐在灶膛里煨狗肉，我和舅舅家的妹妹都想吃，拿著碗在那里不停地爭著先跟誰添，外婆一生氣，揮起湯瓢就往妹妹頭上一敲，妹妹頭上頓時鼓起一個大包。
別看外婆目不識丁，平凡的農村婦女，但說起話來，那可都是成語，諺語，古代的子時卯時，說的我一愣一愣，長大之后才知道啥意思。
晚上我們坐在院子里休息的時候，這時候外婆會給我講那些古老的故事，晴朗的夜空中漫天的星星眨著眼睛，一輪明月緩緩升起，我依偎在外婆的身旁，思緒在外婆娓娓的故事中飛揚，如水的月光下，我仿佛看到了嫦娥飄出門外，飛向了月宮，聽到了牛郎織女在鵲橋上哭訴衷腸……
外婆的一生是不幸的，辛勞的，從遙遠的河那邊嫁給了一貧如洗的外公，而外公很早就離開了人世，外婆守寡獨自含辛茹苦地撫養著舅舅和媽媽，難以想象在那個艱苦的歲月外婆經歷了多少艱難和困苦，雖然經歷了一生坎坷，我堅強的外婆從來都是笑對生活，直到臥床還要不辭勞作。
我在外婆的庇護之下一天天長大了，來到了異鄉，見到外婆的次數就少了，只有逢年過節才可以回去看望，歸來的喜悅目光，離別的惆悵眼神。
一年一年又一年，外婆的身體已經大不如以前了，雖然腿腳沒有過去靈活，但精神依然很矍鑠，天氣好的時候去菜地澆水除草，也會提著一大桶衣服去池塘里洗。
晚年的外婆病痛纏身，典型的老年癡呆癥，開始是記不清路，忘記自己做過的事，常常黃昏的時候把衣服放在包里背著，步履細碎，一小步一小步從院子里往外走著，身軀有些瘦弱，背有點駝，嘴巴里不停的念叨，天快黑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一只手搭著外婆肩膀，以防跌倒，一只手提著外婆的包對外婆說，我送你回家，我送你回家。我知道，外婆要回的家，不是空間，而是一段時光，在那個時光的籠罩里，年輕的丈夫干著農活，年幼的孩子在田邊嬉戲玩耍，我可憐的外婆是那個搭著時光機器來到了這里，但是再也找不到回程車的旅客。
我這一生中最不喜歡的就是半夜來電話，在那個柳絮紛飛的季節凌晨兩點多，姐姐打電話給我，說外婆去世了，我立刻從床上蹦起來，心里猛然間好疼好疼，我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心急如焚，歸心似箭往家趕，走到門口，我看到很多人跪在外婆床前嚎啕大哭，心里的那份痛，頓時席卷了整個身心……
外婆穿著壽衣被白色的布蓋著，臉被紙錢蓋著，我泣不成聲跪在那里，媽媽拿開蓋在外婆臉上的紙錢，讓我見外婆最后一面，我不敢看外婆消瘦的臉龐，不能接受疼愛我的外婆從此就再也沒了。
我還是看了外婆，看到外婆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平直的躺在床上，這一刻，我才明白我的外婆真的去世了。
出殯那天，家門口路兩邊的成團如棉花般的柳絮滿天飛舞，有些飄入池塘，有些飄落在院子里，有些拂過我的臉頰，粘附在發梢，飄落在我的身上。它是那樣輕盈柔和，如同記憶中外婆那甜甜的微笑。
殯儀館接外婆的車到了，在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中，我的心碎了，心里的悲痛如鐵錘在敲打，我跳著腳哭喊著，眼里的淚花如剪不斷的雨珠，吧嗒吧嗒直打地面，我的嗓子哭啞了，幾個壯漢小心翼翼地抬著外婆，看著外婆被擔架床抬上汽車，擔架床兩邊跪滿了我的親人，我跪到了外婆的腳邊，擔架床有些晃，于是，我用自己的手心墊起床腿，讓它不要驚動我沉睡的外婆，讓她安詳平靜，帶著還原的童真和無限憧憬，將永遠進入美麗的夢境。
送葬的隊伍浩浩蕩蕩……悲壯的哭聲震撼天地……
到了殯儀館，我一邊歇斯底里的大哭，一邊慌亂地跟著推我外婆的車到處跑，從這個窗戶跑到那個窗戶，眼睜睜看著外婆的遺體緩緩進入火化爐。
生離死別，難舍難分……
外婆最終回到了大地的懷抱……
十幾年里，多次夢見外婆，模糊的畫面清晰的痛。
如果有下輩子，我們還做親人，如果有下輩子，我們還要相聚！
今夜，思緒萬千，時光就是那么神奇，我始終不能將零碎而又無比溫馨的慈祥拼給自己一個完整的回憶。懷著深深的內疚和不安，寫下這些文字，不為別的，只為外婆那永恒的慈祥與和藹，也表達我對外婆的深切懷念，文字雖然蒼白無力，但都是感情真實的流露，靈魂真實的懺悔。
溫和的春風中清明又至，而您，我的外婆您過得好嗎？我很想您，希望您在天堂一切安好！
（文/花語者）
作者：花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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