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簽
他是一個看似患有唐氏綜合癥的學生,好不好地卻占了一個百分之六的名額。劉老師那是多精的一個老師,多“盡職盡責”的一個老師。她的心思就像她的臉一樣,密密匝匝滿是細膩的內容。這個學生來了,又得扣她多少錢呀!又得多氣她呀!她又得難受了!
清早我剛到辦公室,就陷入了她聲聲的炮火中——“今天他跑過來說誰誰誰踢了我一腳,我沒管,我還心想‘你那一身肉,還踢你十腳也沒事兒’”說完伴隨著一陣蕩人心弦的爽朗的笑聲,笑的那樣干脆。我雖然很討厭她笑,但其實她笑一笑也好,好歹她心里能好受一點,而且又能彰顯出她的幾分威嚴。笑聲過后接著的便是耳熟能詳的內容,我簡稱這段內容為“抖威”,因為無非就是重復家長當初怎么守著她哭,校長怎么說著好話…說的時候還不忘用鼻孔看著在座的各位。
那個學生我見過,高高的胖胖的,頭發不長但也不短了。他來的那天還穿了件牛血色的夾襖,灰麻灰麻的運動褲下踏了一雙沾了些許泥巴的運動鞋,走起來左一下右一下的恍,還會搓得辦公室的地板呲呲響,叫人又好氣又好笑。他就是這么一個造型的孩子。如果不是要算入成績考核,他應該還是蠻可愛的,但加上了這玩意兒,大家就容不下他了。好不好地,他還抽到了劉老師。他龐大的身子,在他抽完簽的同時也縮小了,縮到了劉道容老師的眼睛里,天天硌得她難受。她一難受,我們就別想好受。也就是這么回事兒,校長應該是有提前想到了的,但也沒什么辦法,盡管在收他之前,讓我出了首詩考考他,也只是徒勞之功,他還是入學籍了。他不僅入了學籍,也成功進了劉老師的班級,成功進了劉老師的眼睛,更成功硌了她。
確實他來的那天,他的媽媽哭了。我倒是想理解成母親為孩子求學的不舍而落淚,但事實上,他才上小學,每天放學后就能與母親相擁。他都進入劉老師眼睛了,他在辦公室轉悠,就是在劉老師眼里來回硌,那誰受得了?劉老師受不了,他媽就別想受得了!所以他媽哭了。
哎,這是劉老師的煩惱呀!雖然劉老師很堅強。她嘴上從來不說因此內心多難熬,也表現得從來不在乎這點考核,但我們都知道她還是很煩惱的,畢竟我們其他老師整天都難受著,江老師都難受到成了其他年級語文辦公室的常住人口了…我也聽不下去了,這段“抖威”我聽膩了!可您還沒唱厭我就得繼續聽??!
那個孩子,你為什么要抽到她!你為什么抽之前不叫你媽燒兩柱高香?該求求菩薩保佑你呀!不求成績多好,不求多受人待見,只求他保佑你別抽到劉老師的班就好了。哎呀,干嘛不抽到我的班呢?我的班級雖然小小的,但在你抽簽完畢亮出結果的同時,你龐大的身體也縮小了——當然也會縮到我的眼里,更會縮到我的心里,小到可以把你藏起來,免得招眼!要藏得深!藏在我的心房中!我要把你好好地包裹起來——裹起你刺人的棱棱角角,裹起你雙足的泥,讓我最深處最燙的血液與你牛血色的夾襖泡在一起,染在一起!免得你惹得劉老師天天唱“抖威”這出戲來聽!
(文/阿諛)
作者:阿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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