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尖的陽光

　　皎白如霜雪， 方正若布棋，宣情且記事，寧同魚網(wǎng)時。

　　——梁武帝《詠紙詩》

　　陽光不知何時變得溫和起來，淡淡的光線下，男子倨傲地端坐于石桌旁，鋪上一張白凈的紙張，略略一頓，便執(zhí)筆而書，女子于樹下花海中撫琴而坐，曲聲婉轉(zhuǎn)，不絕如縷。空氣中還彌漫著淡淡的墨香，連時間的流逝也變得緩慢起來......

　　光線從樹的縫隙中透過來，在潔白如雪的紙張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又仿佛是墨香暗淡紙間飄。琴聲漸漸輕柔，最后化為一個音符，消散在空氣中。女子起身，輕輕走到男子身邊，一張白凈溫婉的臉上露出柔和的笑容，靜靜地望著男子認真地寫字。

　　男子終于察覺到身后有人，抬頭微微一笑，女子輕聲道：“陛下，累了嗎？休息一會兒吧，這次寫得比上次還要好呢！”聽了這話，武帝爽朗地笑起來。

　　武帝又低頭打量那張白紙，白紙上點綴著淡雅又不失霸氣的墨色小楷，更顯得如雪般令人珍愛。女子問道：“陛下，這張紙莫非是有什么來歷，怎么總見您細細端詳它呢？”武帝緩緩說道：“是啊，這張紙普普通通，我卻覺得它很神奇，薄薄一張紙，由木材制造而來，卻沒有木材的粗糙，竟有一絲柔軟，看來這白紙的確已經(jīng)承受了很多啊......“

　　面對這男人的奇言怪語，女子默契地笑而不語。陽光給男子周身罩上一層光圈，更顯得他挺拔英俊，紙上的光線也變得愈發(fā)柔和起來。男子動或不動的嘴巴，女子無可奈何的笑意，時光好像靜止在了這一刻......

　　時光荏苒，如白駒過隙，歲月輪回。

　　下午，微風習習，日光微醺，我漫步走向圖書館，“嗯，下午沒有課，在圖書館消磨時光最好不過了”我這樣想著，便走進了圖書館，今天圖書館的人很少，我走到借閱處，在數(shù)不盡的書架間徘徊，手輕輕佛書架上的書。這時，一個書名進入我的眼簾——《夢回南朝》。“咦，沒聽過這本書呢，隨便看看吧。”我一邊嘟囔著一邊拿起那本書，坐在位置上，靜靜的翻看起來。

　　這樣一個恬靜的下午，陽光透過圖書館的窗戶灑在我身上，暖洋洋的。翻開書頁，迎面而來的墨香夾雜了前世今生的靈氣，讓人浸潤在墨香的儒養(yǎng)中。

　　我喜歡迷人的書香，那墨香自然淡雅，讓人很舒適。不知不覺中，我竟來到了南朝。

　　我好奇的四處望望，這里好像是大街上，那邊怎么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發(fā)生什么事了？我找個人問了一下，那人急忙說道：“那邊的翠花造紙坊又出新紙了，我們都趕著去買呢，先走了！“我踮起腳向西邊街頭上眺望，那邊擠滿了人，根本什么也看不見。”咦，紙這么受人歡迎嗎？算了，還是不要湊熱鬧了。“

　　我不知方向地走著，不知什么時候早就走出了大街，到了一個安靜的角落，走過一個拐角，竟發(fā)現(xiàn)，這有一片湖！湖面水平如鏡，倒映著藍天白云、青山綠樹，一切美不勝收，讓人仿佛走進畫卷之中。那邊樹下有一對璧人，男子額頭微低，執(zhí)筆寫著什么，女子端莊而坐，男子忽吟了句“皎白如霜雪， 方正若布棋， 宣情且記事， 寧同魚網(wǎng)時。“沉吟良久，他又開懷大笑起來。

　　雖隔了一片湖，我還是聽出了他笑中的得意，“這不是梁武帝的‘詠紙詩’嗎？“我正驚訝的想著，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竟還親切地向我招招手，我鬼使神差地繞過那片湖走了過去。

　　他用略帶興奮的語氣說道:你來看看這張紙，我一直覺得薄薄紙張妙不可言，一直沒有人能理解我，今天我終于寫出了我的心聲，請你看一下！”我心中已認定他就是梁武帝。但他卻向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詢問，可見他尋求知音之急切了。

　　我細細一看，首先那些字吸引了我，正是他剛才吟誦的那句詩，我看到那紙張，便緩緩說道：“我曾聽過這樣一些話’是何其有幸的紙，能被攜人修楔的蘭亭，成為王羲之筆下不朽的蘭亭集序，落入辯才和尚的手里，再被蕭翼偷出來，經(jīng)過各家的臨摹，卻又不幸地隨唐太宗而長眠？又是何其有幸的紙，能被黃公望畫上富春江畔的十里江山，進入收藏家云起樓主之手，臨死殉葬投入火里，再千鈞一發(fā)地被搶救出去，留得殘卷，成為故宮的無價典藏？‘”顯然，他對這句話似懂非懂，但他露出一副好像已經(jīng)找到了知音的表情，他的笑靨蕩漾開來......

　　再一睜眼，發(fā)現(xiàn)還是圖書館，只聽見一片翻書的聲音。書上淡淡的光線已經(jīng)移了位置，留下一絲陰涼，原來是一場夢啊！

　　我靜靜地坐著，再次閉上眼睛，細細回味。是啊，“又是何其有幸的南唐楮樹，能經(jīng)過寒溪的浸潤、蔽冰舉簾、蕩涌熔干，成為那“滑如春水，細如蠶繭”的‘澄心堂紙’。當我們在閱讀、在書寫的時候，面對著瑩潔加玉、吹彈有聲的紙張時，又有幾人想到，紙們曾是草莖樹皮？因為大精細的機器制造過程，即使對著光線，也再難窺透它們的骨骼。”這話果然沒錯，紙是真的很神奇。

　　厚重的書籍蘊藏了無數(shù)的精神內(nèi)涵，一字一句鎖于書中，字里行間中盡是古人留給我們精神的財富。捧在手中的紙質(zhì)書，是沉甸甸的紙張，也是沉甸甸的精神，它的深度讓我們心存敬畏，督促我們在浮躁的世界中沉下心來，方能觸摸到紙間所藏的古人的精神魂魄，抵達古人靈魂的最深處。

　　在我們節(jié)奏如此快的現(xiàn)代生活中，靜下心來讀一本滿溢墨香的紙質(zhì)書變得很困難。但是紙質(zhì)書所給予的，是一個讓人安身立命的精神寄托，是給予精神的溫柔。那么，讓我們擺脫電子產(chǎn)品所拘泥的快節(jié)奏和淺閱讀。

　　不如讓我們捧一本好書，品一杯香茗。當看到一個個方塊字被嵌在紙頁間時，它給我們帶來的詩情畫意，那種厚實的感覺，豈是方寸銀屏上冰冷死板的電子書所能給予的，那紙書所給予的，是給眼睛的無限溫柔。

　　光線正好，在書架上留下窗戶形狀的陰影。我起身，又走到布滿塵埃的書架上，抽出一本書，輕輕彈去封面的灰塵，翻開書頁，依舊能觸摸到紙間的陽光。
　　（文/流水）

作者：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