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下的絮語

　　我站在涼亭下環顧四周，陣雨后的景致盡收眼底。遠處連綿起伏的小土丘愈加綠意茵茵。后面一排高大粗壯的櫻花樹隨風搖曳，似是騰空躍起的綠色蛟龍破浪前行。近在咫尺的合歡樹、鳳凰花也不甘于落后，樹上花枝招展，樹下花朵爛漫。高聳的雪松枝頭幾只喜鵲正被一個老人驅趕，嘰嘰喳喳喧鬧不停。一棵墨綠的喇叭花開出串串嬌嫩的小喇叭，引得彩蝶翩翩起舞。好一幅難得的水彩畫！

　　太陽露出明亮的臉龐，蔚藍的天空清澈透明，未見一絲云彩。烏云密布大雨傾盆的景象好像并未有過，大自然真是不可莫測，我贊嘆不已。回首來時的崎嶇小徑，它明亮濕潤，零落的殘枝敗葉也沒了蹤影。空氣中彌漫著絲絲潮氣，不時浸入肌膚，令我渾身不適，雖“梅雨”未到，但已即將來臨。我有些怨恨，希望它早日過去，還大地一個清爽！

　　此涼亭為觀景亭，是觀景、乘涼、聊天佳處。它坐北朝南，由四根粗壯防腐方木搭建而成，呈四角狀，有飛檐、圍欄與座椅，中間擺放一個別致的圓形石桌。該涼亭雖略顯簡易仍不乏古色古香之韻味，它居于翠竹之中，高于周邊景觀，若立于亭中不免懷有“一覽眾山小”之氣概。不少居民也喜歡集聚于此。

　　今日端午節。特殊的日子讓我不免想起辛勞一生的父親。離開家鄉二十余年，勞累奔波之外陪伴父母的日子屈指可數，每每想起愧由心生，總想向父親表白，無奈總也身不由己。身為“魔都”的一名基層人民警察，深知使命光榮責任重大的內涵，更懂得怎樣踐行“對黨忠誠、服務人民、執法公正、紀律嚴明”的總要求，尤其當前“交通大整治”、“掃黑除惡”等專項行動如火如荼全部展開，巡邏、設卡、查驗、詢問、蹲守、抓捕、走訪、取證、嫌疑押解、信息采集、治安調解……無不急重險難，工作夜以繼日，時刻想為父親親手包幾個粽子的愿望付之東流，甚是愧疚！

　　正當準備與父親撥個電話以示心境時，好友邀我到涼亭去。我知道他的良苦用心，想讓我緩解一下多日以來的緊張勞累。本想婉言推辭，但礙于情面便應允了。試想路上給父親通電話，但有礙禮貌只好作罷。

　　涼亭里人頭攢動，討論熱烈。石桌旁坐著一圈人，神情嚴謹，話語時而平緩，時而高亢激昂，時而鴉雀無聲，時而拍案叫絕，熱鬧非凡。我與好友向他們點頭示意，便找了個角落坐下。頃刻間細風從面頰滑過，絲絲清涼精神為之一振，燥熱疲憊之感盡無，“嘎山胡”思路清晰許多，但既而被中美貿易摩擦的議題討論所吸引，我倆的聲音湮沒了。

　　一位精神矍鑠的男人慷慨地說，5月9日美國政府宣布對從中國進口的2000億美元清單商品加征到25%的關稅，也要將對華剩余的3250億美元商品加征25%的關稅。美國政府蠻橫無理的行為嚴重踐踏了國際貿易規則，霸權欺凌主義的嘴臉再次暴露無遺，妄想重創我國經濟的圖謀必然遭到失敗……他的話受到大家一致喝彩。

　　戴著高度近視鏡的中年男子也說道，從‘美國優先’的貿易政策來看是不得人心，它破壞了公平公正的國際規則，已成‘21世紀的無賴國家’，“山姆大叔”唯利是圖豪無誠信，給世界各國經濟發展帶來不確定性。必要時給美帝一個深刻的教訓——過去的中國不好惹，當今的中國讓你惹不起……大家也為其叫好。

　　話音未落，一位相貌俊秀的青年也說道，國務院新聞辦近日發布了《關于中美經貿磋商的中方立場》白皮書，全面介紹了中美經貿磋商的基本情況，對美國媒體極不負責的行為予以堅定回擊。美國政府在經貿磋商中出爾反爾、不講誠信的做法，現已遭到中國人民、世界人民的強烈反對。我們堅決擁護政府的嚴正立場！服從黨中央號召，維護國際貿易秩序，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決不當孬種……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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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嘟！嘟！嘟！正當我全神貫注地聽大家熱烈的討論時，我的手機突然振動起來，心頭為之一振，心想晚上的警務活動要提前了？我迅速拿出手機，好友見狀忙問又有任務啦？我說可能是吧。打開微信，原來是哥哥發來幾張照片。我不由得笑了起來，好友問其故，我笑而不答，把手機拿給他，好友看后也笑了起來。這些照片皆是從父親側后拍攝的，父親不喜歡拍照，我猜是哥哥悄悄拍的吧。身穿紅色體恤的父親身體略向前傾端坐在椅子上，右腿壓著左腿，右手指間夾著半截香煙，左側方櫈上有一水杯，他兩眼凝視著一個大大‘福’字的壁畫，神情滿足而又專注。我反復端詳，突然恍然大悟——這是我家的新迎門墻！俄而再次從哥哥的微信中得到證實。

　　在我的記憶里，這是父親制作的第四幅迎門墻。隨著歲月流逝，我至今仍對制作第一幅迎門墻記憶猶新。記得七八歲時，父親請來一位“半仙”的風水先生，其面色紅潤白發長髯，步履輕盈頗有仙道之風，來幫父親釋疑解惑——為啥吃不飽穿不暖？“半仙”手拿刻畫各種奇怪符號的圓盤，在破舊的院子里轉來轉去的比劃，揮手朝南一指，然后俯耳對父親說，你家的財運都順著門前的大河流去了。父親似是驚慌，忙求破解之法。“半仙”再次俯耳道，一堵迎門墻即可，來年必定五谷豐登財源滾滾，不愁飽暖。父親哈哈大笑，隨機奉送“半仙”2元錢、4斤糧票、一包香煙、一瓶白酒予以酬謝。不幾日，“金麥天下”迎門墻便赫然立于院內大門里側，一進門便可看到金色麥浪撲面而來。母親說父親瞎弄敗家，迎門墻應是山水祥瑞之物。父親笑而不答。

　　果然來年村子終于實行了農村土地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分田到戶，我家得田十余畝。在父親的精心耕種護理下，當年既獲得了大豐收，糧囤里堆放了滿滿的糧食。父親指著“金麥天下”的迎門墻對母親說，靈驗了吧！母親含笑不語。

　　隨著農村改革的不斷深入，農村生活日新月異。我家三間草房變為三間紅磚瓦房，繼爾成為六間大瓦房，近幾年與其他鄉親一樣，又翻蓋成二層小洋樓。父親的迎門墻也如梭地由“金麥天下”、“旭日東升”、“幸福大道”到如今的“福滿人家”不停的隨著時代更新變換，好似也要演繹歷史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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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隆！隆！突然三聲炸雷在我耳旁響起，我定神急忙四處張望，不知什么時候天空布滿烏云，閃電不時襲來，陣陣的風搖動著翠竹嘩嘩作響。大家停止了討論，紛紛示意告別，回家收拾晾曬之物，看著好友朝其家方向奔去，我也想迅速離開。但離家稍遠，家里無晾曬之物，恐怕還要雨淋，等雨后返回不遲。果然，又有幾個響雷過后，大雨傾盆而下，路面頃刻形成薄薄的水面，雨珠打在上面濺起無數漣漪又迅速消失。涼亭的檐下掛滿水簾，一棵不大的橙子樹深深地彎下了腰。正如我猜測的一樣，陣雨不大一會兒便停了。

　　我想著自己的工作、人們關注的議題、家里的迎門墻、照片中父親消瘦的背影，不知不覺中五味雜陳。我迅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他非常高興。我把我的心境之情告訴了他，希望父親原諒。他沉默好久才說，自古忠孝不兩全，你盡了忠也就是盡了孝，愧疚啥呢，國家好，家才好。別擔心家里，你母親的病我會照顧好的，家里還有哥哥妹妹呢，不要操心。你是人民警察，是國家政權的刀把子，要保重身體，努力干好工作，要不愧這個稱呼。

　　我在電話中時時答應著。父親停頓了一下繼續說，他的一輩子只建了幾間房子，幾個迎門墻，微不足道，但生活歷程讓他堅定了一個真理：有國才有家，國強民族強，穩定才能安康。我不住地點頭稱是，腦海里猛然明白了剛才人們為什么對中美貿易摩擦問題那么關切，討論得那么熱烈。父親繼續說，人生本無平坦大道，國家更是如此。人生經歷告訴他，只有跟著共產黨的領導國家才能富強，民族才能復興，才能創造美好生活，才能戰勝歪風邪氣，才能活出人樣，才能贏得中美貿易戰。父親最后感慨地說，任何困難挑戰，甚至中美貿易戰就像“梅雨”的潮氣一樣，雖會體感不爽，但在黨的領導下必定煙消云散晴空萬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反復咀嚼父親的話，遙望天空更加清澈透明，渾身潮氣之感頓無蹤跡，腳下鏗鏘有力。
　　（文/三月天）

作者：三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