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愛情有很多種解答,有人說,愛情就是兩個人互相的征服,惟有征服才能保持長久的愛情。也有人說,愛情就是甜蜜的憂傷。還有人說愛情很可能只是人類進化的一種產物,其社會學意義不過是為了保證人類的繁衍生息。
一千個人對愛情有一千種解釋。但是人人都不能免俗,紅塵走一回,愛人愁斷腸。在過去的很多年,我都對這個問題熟悉又陌生,遙遠有切近。但是真正能給予我解答,引起我心頭共鳴的還是讀了張愛玲曾經的愛人胡蘭成自傳體散文《今生今世》。
胡蘭成是個非常有爭議的人物,才子、漢奸、負心人,各種標簽溶于一身,但是你若要問他本人在不在意,名士風流自是一派灑然,他,不甚在意。在《今生今世》中,胡蘭成詳細地講述了他和7位女子的愛戀故事,從大才女張愛玲到小護士周訓德,從媒妁之妻玉鳳到黑幫頭子遺孀愛珍,另還有大戶妾侍范秀美,以及日本女子一枝及中學教師全慧文等等。胡蘭成在文中娓娓道來,自己的家世生平與這些女子的愛戀繾眷,但是論及這些女子,倒沒有一個是對他恨的,至多不過是怨罷了,唯有張愛玲免不了對他冷嘲熱諷一番,實在是張愛玲是太過有志氣的一個人。而胡蘭成如此招女人喜歡,細思下來,用心用情自是長項,而與女子的不相隔卻是點睛之處。
胡蘭成論及這些女子的時候,情感質樸深厚。玉鳳雖是他的結發妻子,大字不識,但兩人在一起時仍是喜滋滋的,如清新的山野夫婦。小護士周訓德俏皮跳脫,但胡蘭成憐惜她年輕人的意志清堅,既敬佩又愛憐。而大戶遺孀范秀美,胡蘭成更體貼親熱視其如姐如妻,兩人過了一段亂世中的相伴時光。即使是冷冰冰的大才女張愛玲,來到胡蘭成面前也低眉婉轉,靜美如花。假如說僅僅是對這些女子的賞玩狎昵,那么胡蘭成就不是胡蘭成了。每個女子他都傾力傾心,撲身上去要救贖,他與這些女子在一起有熱熱的生活的煙火氣。玉鳳病中,臥床不起。他抱著她便溺,如孩童般照料。離開周訓德時,他已身份暗昧窮途末路,但仍要為其買米備糧,擔心其戰時維艱。和范秀美做夫妻時,他默默買下昂貴的阿膠,悄然放在她的行囊中。而和黑幫頭目遺孀佘愛珍在一起時,對方因為經營酒吧數次被抓,他奔走呼號,以至于佘愛珍被放出來回家后,即縱身一躍,撲到他這把老骨頭上。而最后胡蘭成的死,也是因為看到長相酷似一枝的女子,心臟病發。這樣的男人才華奪目,溫情軟語,細膩體貼。又有哪個女子不愛?一個女人愛錯郎,不可能各個女人都愛錯。
胡蘭成在書中大為譏屑西方人之愛,他以為這種源自騎士對貴婦人之愛,喬張喬致、裝腔作勢, 如空中樓閣、鏡中之花。那些留洋的先生回來之后身體力行,休掉小腳老婆,尋找自己“親愛的”的行徑,簡直不知所謂。實際上,張愛玲也曾評價過這種西洋之愛,如同帶著白手套的手上停著一只蝴蝶,隔閡、慎重、不知所以。
胡蘭成更傾心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的男女之愛,如詩經有云“之子于歸,宜室宜家”。他以為男女相愛,最終是要落到實處的,即把女子娶回家中,盼其操持家務、勸誡官人、男耕女織、宜室宜家。而不是像西洋人一樣,將女子供奉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胡蘭成與女子的愛情中,有敬有愛有憐,有體貼有佩服也有小別扭,卻唯獨沒有不知如何是好。而他與女子相處時,有對母親的情感、有對姊妹的情感、有對妯娌鄰居村婦的情感,處處體諒處處貼心,卻唯獨沒有妝模作樣對愛人的情感。
有時候,我想,當下我們所追尋的愛情,是否也是太慎重而正兒八經的了,如果一段感情中沒有你猜我妒、撕心裂肺、山盟海誓你是風兒我是沙,這就不是愛情了。那些平淡日子里細水長流相看兩不厭的感覺我們不知道是什么?更不會以為那就是愛情。——這都是什么時候中的毒呀。
而實際上科學家們的研究,男女之間開始愛得死去活來的,5年之后感情基本轉淡。而當初沒有什么感情基礎的人,在5年之后反而感情濃密。其實,我們是不是可以從新定義愛情,頭暈眼花目眩神迷不知如何是好基本屬于愛情的病態,病好之后,我們還是得落到人世過世俗的日子。也就是我們老祖宗一早就選擇的愛情——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