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1 3.28 4.5 4.11 都說陜西人說話“生蹭愣倔”,不夠婉轉悅耳,這實在是偏聽偏信,其實,陜西話中不乏輕巧靈動、親切動聽的成分,就如饅頭掰碎后的渣,有人稱“饅頭渣”,就如洋人的“面包屑”,聽起來不夠擬人生動、冷冰冰的,陜西人則把這“饅頭渣”親切地稱之為“饃渣渣”,更進一步地,則十分優美地稱之為“饃花”,好聽吧?動人吧?
陜西人愛吃饃、會吃饃,這大家都已知之甚多,什么“泡饃”“夾饃”之類,真真是把饃吃出了滿漢全席的感覺,把饃吃出了花。但除過大路貨的“泡饃”“夾饃”,還有一種十分熨帖的吃饃的辦法,更多地體現出“媽媽飯”的意味,更家常、更舒服,那就是“炒饃花”和“饃花麥飯”。
炒饃花,是把蒸饃切成指頭蛋大小的方塊,裹上雞蛋液、放入生蔥花,之后燒鍋開油,把裹了蛋液的小饃塊急火快炒,幾分鐘后加鹽出鍋,一碗混合著饃香、油香、蛋香的炒饃花就成了。
這是一道十分簡單的飯食,做起來一學就會,但要炒出爨香糯軟的感覺也不太容易,火大了會干巴巴,火小了熱不透,吃起來沒感覺。有經驗的媽媽就十分有技巧了,在饃塊放入鍋中稍炒片刻,拿一個大碗蓋在饃塊上,之后再舀一勺涼水,沿著碗邊倒入鍋中,待水蒸發之后,再順勢用碗把鍋里的饃塊兜起,一碗熱騰、暄軟、爨香的炒饃花就成了。這樣做的妙處在于,貼著碗邊倒入的涼水,既會給饃塊增加水分,又不至于浸透饃塊。沒有這一技巧,不倒水饃塊會干巴,往饃塊上直接倒水又會讓饃塊粘濕,都會大大影響成品的口感。這個簡單的炒制技巧,倒有些像街頭炒涼粉的動作,基本上是連炒帶燜、內外兼治。高手在民間呀,不懂得這一技巧,會把簡單的飯食做得索然寡味,真應驗了“一竅不得、少掙幾百”。
這個炒饃花的飯食,原本是“急就章”的簡單飯,想來是孩子餓了哭鬧之時,母親急迫間靈光一現的創造,也可能是饑餒清苦年月,做母親的用簡單食材給家人烹制的一道稍微“高級”的飯食。原本這種家常飯就是家里做的,可能走出家門也受歡迎吧,如今西安城里的一些飯館里也有出售,特別是一些兼供簡餐的茶秀咖啡館,這一道炒饃花也被堂而皇之地列入了飯單之中,據觀察還很受歡迎呢。
充溢著麥香的蒸饃,在爨香的炒雞蛋和蔥花的烘托下,被清油激發出醇厚的香味,簡單、家常又美味、養胃,吃一次,還會想起媽媽的味道,怎不令人口舌滋潤、心中慰藉呢。
饃花麥飯,這道飯食更是“小眾”,想來吃過的人不多,有人可能都沒聽說過。“麥飯”原本是與“米飯”相對應的古老的吃小麥的辦法,最早的“麥飯”就是“磨麥合皮而炊之,野人農夫之食耳”。在石磨發明之前,小麥的基本吃法就是直接磨碎煮食。沒有去除外皮的小麥粗糲難咽,很不受歡迎。之后有了面粉,這樣的吃法少了,“麥飯”也就演變為小麥粉拌和了菜蔬等蒸制的飯食。現在常見的“麥飯”有芹菜麥飯、槐花麥飯、苜蓿麥飯等,也逐漸走上了市肆的飯桌。
但“饃花麥飯”很獨特,現在會做的人也少了。基本做法是:把曬干的饃塊放入盆中,適量加水浸透,稍泡之后,用手撈出捏干水分,再拌入適量干面粉,上籠屜蒸制。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出鍋,之后用蔥花炒制,或用炒好的蔥花韭菜做“臊子”拌和,即成美味之“饃花麥飯”。看做法很簡單,類似于其他“麥飯”的做法。但因為其食材的獨特,發酵過的熟饅頭與生面粉拌和,再經蒸制后,饃香面香融合,再經炒制或“臊子”拌和,滋味獨特,將蒸饃吃出了飯的滋味。
這道飯食可能也是吃饃的一種“湊合”“折中”的辦法,過去家家都自己蒸饃,一蒸一大鍋,夠之后幾天吃。也許是天氣原因,吃到最后幾日,饅頭幾乎要發霉了,怎么辦?好好的糧食誰敢糟蹋,趕快把蒸饃掰成小塊,在日頭下晾曬成干饃。可曬干后的蒸饃怎么吃?干嚼費勁也寡淡,再上鍋餾不成形,那索性用它蒸麥飯。干結的饃塊浸泡之后重新變得松軟,去掉多余的水分,再撒上生面粉,隔水而蒸,則又是一種饃的美味,也成了可以用碗盛著吃的飯食,一舉兩得、相得益彰。
現在大多數人家已經不蒸饃了,現吃現買,也就不存在要把剩下的饅頭晾曬的事。但在逢年過節,尤其是老家出產優質蒸饃的地方,老人們一定會給游子帶回自己蒸的饃,可能一下子就帶很多,怎么辦?切不可暴殄天物,推薦把多余的蒸饃掰成核桃大的饃塊晾曬,先讓它不要發霉。之后,您可以嘗試一下蒸制“饃花麥飯”,試一試,肯定喜出望外,一定會感念傳統飲食的智慧呢。
“饃花”不是“花饃”,“花饃”另當別論,那更豐富。只是一個“饃花”,飲食文化豐厚的陜西人,巧手烹制,用簡單的食材和烹飪辦法,做出了滋味醇厚的美味。這“饃花”之中,更是蘊含了濃濃的親情和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