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一位退休老水工。
去年5月,父親的腿實在撐不住了,在我和姐姐的堅持下住進了市醫院。醫生診斷為膝蓋骨骨質增生,給出了兩種治療方案,一種是保守治療,吃藥物維持;一種是直接手術。在我和醫生的多次溝通下,選擇了手術。
我向父親說了情況,準備手術,兩萬元押金已經交了。父親發牢騷說:“保守治療不行嗎?非要手術,花這么多錢。”看著父親埋怨的表情,我急忙安慰他:“你別擔心,現在政策好,有醫保,可以報銷大部分,花不了多少錢。再說還有我和姐姐呢,你就放心治療吧?!备赣H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手術前,首先要做的就是降糖,如果降不下來,手術還是問題。父親血糖一直高,能不能手術這是我最擔心的。還好,父親像個聽話的小學生,一切聽護士的安排,吃藥和打點滴都積極配合,經過一周的術前準備,各項檢測均符合條件,終于可以做手術了。
第二天,我和姐姐、舅舅把父親推到了醫院三樓手術室前。當父親被護士推進手術室的那一刻,我們的心都懸了起來,我和姐姐的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父親已經70歲了,有個什么閃失,我真不知該怎么辦。
回想起父親的一生,我的思緒翻滾。父親14歲那年,爺爺留下我奶奶還有三個孩子,離家出走了。奶奶一時想不開得了病,常年臥病在床。父親是老大,弟弟妹妹還小,一家人生活的重擔壓在他弱小的肩膀上。父親一聲不吭,硬生生撐了下來。
結婚后有了姐姐和我,讓本就艱難的生活雪上加霜,但父親從不抱怨,依然埋頭苦干。父親初中畢業在生產隊當會計,1972年修薛峰水庫,父親憑著勤奮和敬業,留在了營部,后來轉正成為一名水利工作者。
改革開放后,受經濟思潮的影響,和父親一起參加工作的同志,不是下海經商,就是回村當個主任、村長什么的。母親經常埋怨父親不求上進,父親只是嘿嘿一笑,說當初家里那么困難,是組織上的照顧,救了一家人,怎么能說走就走呢?母親看看也沒辦法,就再也不說了。
手術室的紅燈亮起,父親的手術結束了,我趕緊過去向醫生了解情況,醫生說手術比較成功,到重癥監護室觀察幾天,后邊就是術后恢復??粗稍谥匕Y監護室的父親,臉色蒼白,戴著氧氣罩,腿上纏著滲著血的厚繃帶,我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流了下來。母親已經去世好幾年了,我不能再失去父親,要好好照顧他,讓他平平安安,幸福度過晚年。
父親可以說話了,我著急地問:“爸,你感覺怎么樣?”父親說:“還好,就是腿疼。”我急忙把護士找來,給打了幾次止痛針。父親堅持不讓打了??粗赣H痛得頭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我勸道:“要不再打一針或吃點止痛藥?”父親總是以會有副作用拒絕,堅決不用。幾天后,護士過來換藥時,父親問:“在這重癥監護室一天需花不少錢吧?”“大概每天一千多吧?!弊o士說。父親不住了,我再怎么勸也不聽,非要出院。我和醫生商量后,只好轉到普通病房再觀察幾天。
父親嘴上沒說,但我明白,他是擔心花太多的錢,給我們增加負擔。我覺得這輩子欠父親的太多了。父親退休后,會經常提點水果過來看我們。我說:“爸,應該我們去看你的,怎么能總讓你過來呀?!备赣H卻說:“沒事的,我知道你們上班忙,把自己的工作干好就行?!笨蓱z天下父母心,我羞愧得無地自容。
父親的腿一天天好了起來,我給父親準備了訓練走路用的拐杖,父親慢慢能下地走路了,我們的心總算放下了。接下來就是康復訓練,一天下午父親說想到樓下轉轉。我找來輪椅推著他下了樓,和他閑聊。父親說起年輕時的工作經歷,滿臉興奮和自豪。重溫興修薛峰水庫那段感人至深的歷史,我聽得津津有味,仿佛置身于那個戰天斗地的火紅年代。
我讓父親不要擔心,只要好好鍛煉,配合治療很快就能恢復健康的,還能繼續跳他喜歡的廣場舞。父親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仿佛又來了精神?!白撸厝?,咱們再練一會?!笨吹礁赣H高興的樣子,我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清晨,當悠揚的舞曲響起時,我仿佛又看到舞場上父親瀟灑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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