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前夕,睛空萬里。按照慣例,我要回家鄉祭掃祖墳。自參工至今,這樣的往返已有近三十年。不知怎的,今年,深藏我靈魂深處的影子總是浮現眼前。
我的姐姐萍,四十四年前正是花季般的年齡。17歲的她天生麗質,漂亮的臉蛋,苗條的身材,連我這6歲小男孩都想天天見到她。我是獨子,排行老幺,全家八個姐姐和父母視我為掌上明珠。我是家里的獨寶,萍是全家的花仙,姐弟倆的感情也更深。
萍,人美心更美。她顧念別人常常多于自己。下雨上學的時候,我倆常撐著一把傘,她左手緊緊牽著我,右手拿著雨傘遮蓋我全身,飄風雨時常將她渾身打濕。而她看到干爽的我,美麗的大眼睛總是笑得那樣的迷人。畢業會考時,本已困餓的她見同班的一名女生餓暈倒地,于是把自帶的午飯送給了這位女同學,自己空著肚子堅持會考,讓全班同學大為感動……
萍自尊心極強。她學習異常刻苦,回到家里喂完豬,深夜里還常借著煤油燈的微光在破方桌上讀書,一埋頭就是幾個小時。由于她的刻苦,每次考試都是全年級第一名。因為人美心美,再加上極好的成績,她成了全校的焦點,更成了全家人的驕傲,但她始終沒有一點張揚和自傲。
如花的年齡,萍卻迎來了人生的暴雨。這是一個讓我傷心不已的季節,也是對全家打擊最大的一次悲痛。各方面都很優秀的她本該上大學,但當時推薦上大學的制度讓她失去了本該屬于她的機會。她腦子里裝滿的美麗夢想一下子完全破滅了,她像一只折斷了翅膀的鳥,永遠失去了高飛的希望。
萍默默地忍受著命運的不公,從此由一個活潑美麗的女孩變成了林黛玉似的人物,沉默寡言,孤獨悲戚。不懂事的我還常常鬧著讓她給我講故事,但萍總是強裝笑臉哄我,有時哄著哄著,大顆大顆的淚珠掉進了我的小嘴里,那淚水是那樣的苦澀,那樣的酸寒……
那個深秋季節的風,猛烈地摧殘著樹上的枝葉,枯黃的樹葉在疾風中盤旋,落歸泥土。爸媽因萍上大學落空的事,脾氣變得異常暴躁,經常責罵萍,說萍沒有處理好校長和老師的關系。內心本已痛苦不堪的萍更是備受煎熬,不懂事的我還說姐不美麗,整天愁眉苦臉的。
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了!一個黑夜,睡夢中的我被萍的痛叫聲驚醒。只見爸媽慌著一團,又是端水給萍喂,又是擂鄰居的門。媽媽一個勁地叫道:“行行好吧,我女兒吃了耗子藥,誰家有鹽水幫我女兒輸一下!”可在那個貧窮的年代,一瓶醫用鹽水簡直就是奢望。就這樣,我們眼睜睜地看著萍在痛苦的叫喊聲中停止了呼吸。
媽媽瘋了似地撲在萍的身上痛哭不止,暈過去好幾次。我茫然地看著這一切。天亮時,好心的鄰居拿來火紙蓋在了萍那張美麗而蒼白的臉上。此時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不顧一切地撲在萍的身上放聲大哭起來……可是,萍再也沒給我一個微笑。
“砰砰!叭叭!”鞭炮聲驚醒了我的回憶。萍的墳在一面小山坡上,那里孤墳一座,多年沒有鞭炮聲,雜草已有好幾米深了。我凝視著萍那忽隱忽現的墳,“撲嗵”一聲跪在地上,眼含淚水,高舉著醫用鹽水,大聲喊道:“姐!你在哪里?鹽水我帶來了!弟我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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