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八仙,生長在八仙,又在這里工作了三十多年。雖然,我在安康有了新的房子,老家就我上班時居住,在城里時不想回去,回去后又不想下去,但從未有過離別的感覺。
調令下來了,我都沒感覺到自己已經不是八仙的人了。回到家里,我默默地收拾老房子,從樓上到樓下,我要讓它干凈一些、整齊一些,房前屋后掃了洗、洗了又掃,我還給白菜上了糞肥,仿佛生活剛剛開始。把被蓋和生活用品放上車了,同事們陪我吃飯,我才感覺到這是最后的晚餐。
這次,我是真的要離開家鄉了。我沒想到會這樣,因為我從沒想過要離開。
修建辦公樓時,協調關系、解決糾紛的復雜場景就在眼前;和劉平遠去讓河尋找綠化苗木,又親自挖坑植苗,轉眼間綠樹已成蔭,這座美麗的院落早已是我的家。
早上五點出發,下午四時到達的那個夕陽下雄闊的高山草原,美麗的箭竹叢和翱翔高天的金雕,漆黑的夜空里富安山那邊焦急的呼喊,饑寒交迫渾身是傷擁抱在寒夜中的戰地回合,九點多下山后富安端上的晚餐和洗腳水,十幾天才痊愈的腳底血泡,見證著我們栽植保護區界樁的酸甜苦辣和深厚的戰友情結。那次,工人多次提出,他不干了工資也不要了,多次央求我不回去了就住山上,那個最偏遠的界樁啊,成了我揮之不去的記憶。
黑灣里的水說漲就漲,對面大梁上的紅外相機依稀可見,四個多小時長途奔襲就這樣不勞而廢嗎?初秋的寒風嘯叫著,如響箭如狼嚎,落葉打著旋滿天飛,咔嚓咔嚓的枯枝斷裂聲響徹林莽,我們在河邊瑟瑟發抖。劉平挽起了褲腳,躺進了冰寒的河水,把裝備送過去后,又把我們一一背過去。那一刻,我們除了感動還是感動。
百種植物識別,對劉平來說就是一碟小菜,就像大學生識別人口手一樣,可我們轉身就忘了,只有在巡護中加深記憶,剛問過走幾步再看到又想不起來了,在我們看著熟悉而又陌生的植物發呆時,劉平說又忘記了吧,他成了我們識別植物的工具書,可以隨時翻閱。后來發現每個植物名都很有意思,要么帶著香味兒,要么形態生動,要么掛滿果實,形象而生動。當我真正愛上這些陪了我十余年的朋友時,卻要走了,再也不可以踏著露水看花開、迎著晚霞摘野果了。
我想大聲歌唱,可眼淚不爭氣地盈滿了眼眶,我飲下淚水吃進離別,把我要說的話裝進肚子里。
我也有過幾次調動,但每次都很淡然,因為那只是崗位的變化,我并沒有離開故鄉。但這次,我是真的要走了。再也不能常常去母親墳上和她老人家說話了,再也不能去左鄰右舍擺龍門陣了,再也吃不上自己親手種的蔬菜了。再見了,我的家鄉,現在我算是真正有故鄉了。
老勇啊,你是站上年紀最大的了,可每次巡護你都要走到終點,流溪溝、青龍溝、寨灣、魚肚河、寶塔灣、三岔河、木寨子、柏子溝、黑灣,這些我們每月都要去的地方,親近而遙遠,可我不能再陪你了,五十多的人了,可要注意安全哦!
倫平,你最小,平時總是說,等我們退了,你就要求調回去,你要陪著我們直到退休,可現在我就要走了,你可得說話算數,我們不退休,你不許走哦!
還有老胡,我們一起戰斗了十幾個春秋,山里的風吹黑了你的面頰,保護點的酷寒凍壞了你的膝蓋,我走了,小楊也要走了,你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你們又只剩下“五虎上將”了,我總是固執地認為我們站上的工作是最棒的,雖然我們沒有拿到多少第一,可我們不在乎那些虛榮,只要我們自己認為我們是最棒的就好,我們無愧于自己,無愧于時代。
也許一兩年我就會回來,雖然對我來說已經沒有幾個兩年了,但我相信我會回來的。
是的,我會回去的,即使頭發花白,當年的少兒成少年,相見不相識,我都會回去。我要看看那些我們親手植下的樹,走走我們曾經巡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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