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舅

　　文/孫喜臣

　　深秋的曠野一望無邊，養牛戶們自發地成立了牛群，輪流頂班放牧，看到跟在牛群后面的放牛人，我想起了我一個遠遠房親戚的一些故事。

　　多年以前，靠山屯，東西長不足二里，屯子里農戶家近百匹馬都交給了一個半大小伙來看放。

　　別看這小馬倌兒年齡不大，馬群里的馬，不管是哪匹馬有多么龍性計較，只要他想騎，就很難逃脫出他的胯下！

　　他只要能抓住馬的鬃領，就能飛身上馬，任其馬蹽蹶、豎高、嘶鳴對他來說都是無濟于事。他在馬背上，手起棒落，就見這馬四蹄如飛，拼命的向前馳騁。

　　再強悍的烈馬，也難經得住猛烈奔騰。當他打馬回來之時，他跨下之駒已是大汗淋漓，汗沫似如秋霜布滿全身，原來那種烈性一下全無。人們對他的騎技和調理馬匹的招術，是贊不絕口，一時傳為佳話。

　　自從農村成立了生產隊，他也離開了馬背上的生活兒，入社成了一名社員。打那以后，生產隊里的馬，如有新上套的，隊長就選派他出面訓馬。這訓馬對于他來說，那是小菜一碟，所以，每次他都是很爽快地答應。

　　他就是我的表舅，他沒上過學，就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識。奇怪的是，他認識洋字碼，會打撲克，玩三打一，是十打九贏。

　　社員的工分帳，天天都掛在隊部屋里的墻壁上，供全體社員查看，他每次想看工分帳的時候，都要請別人幫他找名字，他為了看帳時不再麻煩別人，也想出了一個好辦法，他在自己的名下，用手指甲掐了一個印記。可是，當他再次看工分帳時，他卻有些發懵，又找不到自己的名字了，原因是不知哪個和他開玩笑的調皮鬼社員，竟然，把有他名字的這頁工分帳上，挨個社員名字下全都掐上了手指甲印。

　　有一年，他去省城給兒子看病，他不認識醫院門牌，只記得醫院門前有一顆大楊樹。第二次又到省城給兒子看病時，他卻找不到這家醫院了，我表舅他抹不開尋問別人，因為他有一個說話口齒不清的毛病。讓他很氣憤的是，這家醫院門前的大楊樹被伐掉了，只留有一個樹根在那。

　　后來，屯里人們聽說了這件事，感覺到很搞笑，可是，仔細想想，又覺得很可憐，都是因為沒有文化惹出來的麻煩。

　　他還是一名車把式，趕得一手好車，招得一手好犁。分田到戶以后，他在家里也沒扔下趕車的鞭子；家里的馬車依然由他趕著，幾個兒子的土地也都由他給種、給趟、給收。

　　一直到年過六旬，家里買了小四輪拖拉機，他才退到二線。家里的馬下崗了，他舍不得把馬賣掉。有一次，他出去放馬，不甚從馬背上摔下來，并且右臂骨折。他說:?“年歲大了，不服老不行啊，這要是年青時，怎么能會摔壞呢！”

作者：研語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