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普通的板

　　前幾天，在房東孫姐的家里，孫姐87歲高齡的老父親半躺在椅子上，像一艘老舊的漁船停泊在港灣。他默默地看著她的小女兒與我簽租賃合同，那專注的目光像黑夜里的手電筒，雖然是用了蠻久的電池，光芒已經黯淡，但那種溫暖的昏黃尤其令人感動。我深深地羨慕著。

　　這就是父親，他也許只能照亮子女一丈方圓，仍然固執堅信自己可以萬丈光芒。

　　孫姐告訴我，她父親去年自被查出尿毒癥之后，她便沒有再回日本，一直呆在上海陪伴著年邁的父親。畢竟每周三次血透，都少不得人照料??我明白那種照顧的辛苦，然而我也知道，那種辛苦事后都會變成幸福的甜蜜回憶。子欲養而父猶在，這是多么幸運的一件事啊。

　　我們簽完合同，老爺子突然問起我，以前有一塊板靠在山墻上，隔在鄰居空調與我們房子之間，還在不在？我毫無印象，但為了安慰老爺子，依然點頭說在的。后來我回來看了一下，果然有一塊板，那真的只是一塊普通的板，黑乎乎的，斜斜地靠在自家山墻上，毫無光澤，它像極了躺在椅子上遲暮的老爺子，蒼老的容顏，伸出不再孔武有力的臂膀，顫巍巍地護著自己的山墻，仿佛將女兒輕輕地摟在懷里。真應了那句俗語：＂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

　　那真的只是一塊普通的板嗎？女兒的事，到了這個年紀，自己患了重病，依然還牽系在心，這樣的父親，是高山一樣的存在，我被感動著，又不由地羨慕起來。

　　＂父母之恩，云何可報，慈如河海，孝若涓塵。＂

　　今晚，摘一顆星，下酒，為我在天上的父親。
　　（文/屹立）

作者：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