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那邊還好嗎
清明時節雨紛紛。
今天這雨到也應了這景與情。饒是通過天氣預報知曉了會下雨，可是推開門看到這陰沉的天，心底的太陽早就明明滅滅的發不出光芒，雨來的沒有氣勢洶洶卻斷斷續續說不出的戚戚哎哎，回想了之前的清明，都是陽光暖暖，春暖花開，與平常無異。今年下雨了，我說是為你而來，為你而灑。三個月，我終究還是有勇氣提筆記錄了。
三個月了，你在那邊還好嗎，是不是已經找到了先過去的奶奶，我看到了墳前的柏樹長出了新芽，慢慢的春暖花開了，有沒有聞到百花香呢。其實，你離開不過2個多月，卻像經歷了整個春夏秋冬，卻又像從來沒有離開過。
我明明才剛剛看到過你孱弱的身影立在風口目送我離開倔強的不肯拿拐棍，一推開門你坐在玉蘭花樹下一臉驚喜的問我“幾點從學校走的呀，爸爸接到你哪里”，絮絮叨叨的告訴我我離開家有幾個月了，多少天了，下次放假是周幾是不是打算回家，每次上公交車之前你從兜里拿出皺巴巴的錢讓我去了學校買零食的影子也明明還在的呀，可是一瞬間什么都沒有了是個什么意思，連所有想象的泡泡都炸裂成碎片消失在風中。
推開門看不到滿臉堆笑的期待身影，東廂房晚上再也沒有正常亮起過燈，過年時沒有人再給我講各種酒文化，甚至碗筷都少了一副，后知后覺的發現，你不在了。去年你生日時的全家福我還沒有洗出來給你看，每次回家你都會給我喝各種純牛奶我已經不再排斥那個味道，習慣以后你去哪了呢。上周回家從你睡覺的屋子里拿出牛奶來喝假裝你還在。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沒有什么感同身受，只有自己經歷過，才會知道其間的痛處，如果對象是活著的人，后悔的事情可以通過各種事情彌補，可是如果面對已故的人愧疚會永遠伴隨著，不止不修。奶奶去世的時候正好趕上下雪，回到家時看到滿眼的素白與天地間揮映，我看到沒有陪在身邊的父親和姑姑愧疚到心里去的那種痛，那時我還不能真切的理解，可是這一次從車上下來看著柱子上的各種白紙，聽著家里飄出的婉轉的樂聲，所有僥幸的期待一下子凍結，心冷到極致，就那么立在風中再也不敢向前。終究是沒有趕到。我其實可以趕回來的，我在接到父親電話之后隔了一天才想著回家，本可以在最后一刻好好的道別，給爺爺最后的溫暖，可終究只有在電話里最后的幾聲呼喚，以后爺爺兩個字再也得不到回應。
爺爺最是看中家庭的和諧延續，一直讀書的我還沒有把男朋友拉到你面前讓你把把關，看看滿不滿意，小時候就說好的給你買肉吃也終究沒有實現，要帶你看世界的想法都成了空談，你那么喜歡孩子，可終究沒有給你實現兒孫滿堂繞膝的期許。很多時候會幼稚的想如果能帶著記憶隨時穿越，那我一定要好好的把青春期重新來一遍，寧愿在外張揚跋扈，節省出溫柔給最親近的人。那段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向身邊的人發火，做了不少讓爺爺傷心的事，不愛聽你的絮絮叨叨，莫名其妙的冷眼，現在想想真想跑過去把當時的自己抽醒，如果早知道一切都來不及是否還會肆無忌憚的不珍惜。心里抽疼，大晚上不適合思考，有點陷入自己的小情緒。
其實人的整個氣質和家族傳統，整體氣質是密切相關的。一直在想我的性格養成，嚴格來看從小屬于放養模式，卻也一顆紅心向著太陽茁長成長。骨子里有著俠士精神，向往春秋時代的干凈。現在想來，多多少少是帶著你的遺傳的。你固執，堅持原則，要有嚴格的對錯，對人對事有絕對的真誠，從來不想貪圖某個小便宜，不做損人利己的事情。感謝你也在無形之中帶給我的這些品質，在這個復雜的世界里還保存著最單純的善良，并且努力嘗試發揮到極致，你總說吃虧是福，做事要讓自己的心舒服，心安理得。所以我溫暖如初，微笑示人，做心安理得的事情，幾乎成為一種情節。
很多人都問爸媽是怎么教育的我和妹妹，成績優秀，還不斷上進，也聽過父母每次都說沒有刻意的培養，她們自己清楚。也許這一點也是骨子里帶的吧，活到老學到老總在爺爺身上最適合不過。年輕時時機不對，沒有完成的教育夢，都在日后的生活中不斷的彌補，可以抓住任何工具素材，以自己的形式去學習。遇到他向我和妹妹問問題的時候，當時只是覺得可愛，現在想來是一種習慣性的求知欲望。如果真的有不一樣的世界存在，希望那里有有書籍，有機會，有時間，可以讓你繼續繼續的充實自己。如果真的有不一樣的世界存在，希望一身正氣的你會升入天堂，那里同樣有干凈而有趣的靈魂。你可以按喜歡的形式繼續存在。
如果說世界是公平的，為何如此干凈的你，卻有著多舛的命途，每每想起你這一生，總會下巴發酸，心疼難過。多次聽著你泛著淚光講述那些往事，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無聲的傾聽。7歲的時候，從濟南到泰安，過繼到現在的家里，還是個孩子時就要忍受遠離親生父母的痛苦，還要做家務活，多次因為做錯事而被懲罰。沒有一個孩子應有的快樂的童年，雖然在那個時代，大環境都是動蕩的，完整安定就很不錯了，但還是會心疼。
后來長大成家立業，固執強硬，因為一些小的事情，大伯和小姑和你吵架，最終都以自殺這種強硬的方式與你對抗，經歷了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內心里得有多大的痛苦，內疚，有對他們的思念，對自己教育方式的悔恨，這些情緒在心里憋了40多年呀，你對爸爸姑姑們嚴苛，對我們小一背卻近乎溺愛，這里面肯定夾雜著悔恨與內疚衍生的情緒吧。
你走后，爸爸幫你收拾屋子，看到了你收藏在柜子里的已故大伯的照片，不知道多少個夜晚自己獨自嘆息悔恨思念呀，即使有再多的不應該，這40年的懲罰也太重了。小時離家，中年喪子喪女，晚年病痛。心疼你。如果世界是公平的，希望另一個世界的你可以感受到溫暖，沒有心事，沒有悔恨顧慮，沒有病痛。
世界似乎很涼薄。出喪那天我在隊伍后面，想著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你了，聽到有人說出喪的隊伍怎樣長，怎樣壯觀，可是這有什么呢，我只知道，這個世界再也沒有你了，以后這個小角落里所有發生的故事，再也沾不上你的氣息了。這個你生活了80多年的地方，似乎一下子抹去了你存在過的痕跡，不知道她是不是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了你的點滴，表象里確實沒有你了。你踏過的那些青石板路，山丘草木河流，他們依然生機勃勃的存在著，而你卻成了故人。鐘表的指針在不斷的轉動，世界每時每刻都在變換發生，所有的新生都踏著消亡，你的印記有沒有被收藏呢。
有時候會在想，是否真的有靈魂。如果有，你一定要去天堂，去一個想去的干凈的地方。
在那邊的你，還好嗎。
（文/蓮安）
作者：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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