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落
生命中的日落
對于日落,我有種近乎瘋狂的熱愛。在我看來,日落是一場繁華而浩別與相遇。
在我的生命中,有很多人于我就像一場日落,他們與我匆匆相遇,卻又與我匆匆告別,快到我都無法看清他的面容。在時光的某個結點上,我們相遇,再離散,再相遇,再離散,之后就是永遠的再也不遇。
我常常一個人在熟悉的亦或是陌生的地方看一場場日落,溫柔的光線把白色的云染成金色的晚霞,血紅的光芒把藍色的天空變成血色的黃昏。我對著天邊的晚霞 喊出每個從我生命中離去的人的名字,我把它看成一場盛大的告別與懷念。我始終堅信,當我們的時間靜止的時候,我們會回到我們最初相遇的地方,然后永遠不再有離別。
我不知道我們會在什么時候相遇,就像我不知道天空什么時候會出現流星;我不知道我們會在什么時候分別,就像我不知道飛鳥什么時候從我頭頂飛過。一切的是轉瞬即逝。
在我的記憶里,爺爺也是那么喜歡日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段時光里,他每天都會坐在門口的那棵他年輕時種下的栗子樹下看著天邊快要落下去的太陽。落日柔和的光線穿過濃密的樹葉在他身上渡上一層金色光芒。那一刻我覺得他就是即將落下去的落日,荒涼而滄桑。我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看著落日和他,內心某個柔軟的角落里像是被人用錐子一下一下刺著,沒有汩汩流動的血液,卻真真實實的感到一陣一陣的疼痛。爺爺是孤獨的,雖然有落日和栗子樹的陪伴。
在很多個漆黑的深夜,我的夢里是日落和你看日落的身影;在很多個暮色四合的黃昏,我看著天邊沉下去的落日,我的腦海中是你年邁單薄的身影。
有人說,夢可以給人真實的預測。在爺爺即將離開的那些日子里,我總是夢到我和爺爺站在空曠而遼遠的蒼穹下,天地間一切都仿佛是靜止的,沒有風聲從我們的耳際呼嘯而過,沒有飛鳥從我們頭頂飛過,只有天邊那一輪還沒有沉入地平線的落日發著血色的光芒。
爺爺那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他輕輕對我說,太陽快要落下去了,我也該走了。我想說話,可是開不了口。我流著淚伸手去想要拉住他,卻發現他離我越來越遠,向著太陽的方向。我傻傻的站在原地,沒有風從我的耳際劃過,身旁的野草卻在黃昏里瑟瑟的抖動,沒有飛鳥從我的頭頂飛過,在頭頂的天空中我卻看到一條觸目驚心的弧形軌跡,像是一條裂開的傷口。
然后我突然從床上坐起,眼角有著溫熱的液體從臉頰滑落,窗外依舊是一片天空依舊是一片漆黑。只有遠處有規律的跳動著的霓虹和深夜呼嘯而過的汽車摩擦空氣發出的刺耳的怪叫提醒我剛剛的只是一個夢,但我依舊坐在床上手埋在臂彎里抽泣。
每晚都會做著關于你的夢,我夢到快要落下去的太陽,我夢到門口的那顆栗子樹.......當你有一天忽然從我的生命中消失,我卻變得茫然不知所措。
爺爺走的那突然,突然得像一場毫無預測的日落,突然到當我聽到他去世時不知所措,思緒一片混亂。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我的世界瞬間坍塌。
有很多時候,我在想:爺爺并沒有離開我們生活的世界,他只是停留在了不斷流動的時間里,和著他的那棵栗子樹一起停在了原地,他只是在這漫長的時光里走得累了,停在了時間的某個結點上休息。他依舊可以看到每天的日落;他依舊有那棵栗子樹陪伴;他依舊在他靜止流動的時間里慈祥的看著我們向前走去;他依舊在那棵栗子樹下看著每天的日落,只是我們的時間在流動而他的時間在靜止。也許有一天我的時間也不在流動,我再次回到那棵栗子樹下,依舊可以看到他在那兒等著我。
我喜歡看每一場我生命里的日落,它讓我想起你慈祥的笑容,它讓我一直堅信你一直都在,從來的沒有離開過我的世界,只要有落日的地方就有你。
落日和爺爺成了我生命中轉瞬即逝的風景,美麗而悲傷。
一場日落,一個站在時光的結點上讓我懷念的人,從車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成了我們回憶里絢麗的存在。當我站在暮色四合的黃昏里,看著漸漸沉陷的太陽和從我耳際遁走的風時,我淚流滿面。時光在流逝,太多的美好從我生命里漸漸消失,在時光里停留,成了生命里無法觸摸虛幻存在的回憶時,我卻無能為力。
日落代表著結束,也預示著開始。我相信,當某天我的世界也靜止時,我會再次看到曾經看過的那場日落,看到那棵栗子樹的爺爺。他從未走遠,一直都在。
(文/庸人。)
作者: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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