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青空
每個少年都好像一只雛翼的鳥,當蒙在生命里的黑布被掀起一角,露出一抹刺眼的天光——
青春,于是被驚醒了。——《昨天青空》
三年后再重逢的那天,我坐在KTV里,握著話筒唱著自己點的唯一一首歌《瀘沽尋夢》,突然,門被推開,那個人被簇擁著,挺拔俊秀,眉眼彎彎地望向我。我一下子驚訝地說不出話來,屏幕上靜靜地滾動著歌詞“驀然回首,忽而相遇驚心動魄……”。我靜靜地發怔。耳邊的音樂聲小了,只剩下無處安放的空寂和不知所措的我。真是戲劇化的相遇。
我記得他是坐在我后座的。偶爾給我講題,說幾句無關風月的玩笑,畢業照的最后兩張也留給了我……某個下雨天,我打著傘在雨中匆匆前進,衣角也被打濕。他從我面前經過,我來不及給他打招呼,只是看見他低頭給那個女孩兒撐傘,眼睛里溢滿了溫柔。我也曾在他身后大聲講話,也曾努力寫出可以被誦讀的文章,也曾注意闖入視線的那個身影。
只是,那天,我唱完了那首歌,匆匆而去,沒有說再見。外面是熾熱的驕陽,感受著皮膚被太陽觸摸的溫度,我微笑著給自己撐了傘,腳步輕快地向人流走去。
這是最現實的分別。
年少的歡喜總是在盛夏里綻開,在單車的后座上,在潔白的衣襟上,在一首簡單的吉他曲子里。
讀過八月長安的《橘生淮南》,我也曾如她那般把小小的心緒記在日記本里,只是墨水隨著時間干涸,再也寫不出以前的心情,日記本上也終究是留著未完待續。
朋友后來得知,挑著眉故意問我:如果當時他向你表白,你會答應嗎?
我偏了偏頭,語氣輕松:不會。
那些卑微而孤獨的歡喜,只不過是心中的一個美妙倒影。自始至終,我喜歡著的那個人,都是我自己。
那時的自己,有著纖細挺拔卻孤寂的背影。
習慣了特立獨行,就再也不合群了。
聽不懂別人語氣里的玩笑,突然說出口的一句話,會把局面弄得很尷尬。
無數次,害怕身后有人竊竊私語,
“你看她那個樣子,一副高高在上的高冷樣子,一看就是窮酸樣。”
“說不定是心里有毛病吧。”
“城府挺深的。”
……
那時候,害怕和太多人一起玩耍,總是習慣了拒絕,微笑著說聲“謝謝”;不敢高喊喝彩,害怕人群里會出現我突兀的聲音,只能小心地應和著人群高呼“加油”。
就像桌子上的透明玻璃杯,盛了水的心里很柔軟很通透卻又脆弱得一碰就碎掉。
沉默,寡言。像一株寂寞的雛菊,長在郊野的路旁。把頭狠狠地低下,低到塵埃里。心里藏著的東西很多很多,把自己壓得瘦瘦的,神情倦怠,無心看周遭風景。把自己隔絕起來,在深夜三點寫文章,亦或是在陽臺吹一下午的風,把自己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冷漠得似乎不近人情。
越是不起眼的倔強,越是需要故作堅強。拼命地完成一件事,或許不是為了滿足感,只為了別人眼中的自己不那么渺小。
遇見一個人,如三月的暖陽,如四月的天空,如年少里小心翼翼綻開的青澀檸檬花,所有的卑微和孤獨都藏進了叫做秘密的抽屜里。
只是,橘生淮南為橘,橘生淮北為枳。我把那棵橘樹種在了自己心上,而它長在寒涼的北方。
人生的列車豈止一站,我們終會沿著各自的方向開往不同的地方。
那時,抬頭有風,身后有你。
現在,遠方蒼茫,星空無際。
我也終將青春還給了她,連同指尖彈出的盛夏。
而長野的天,依舊那么暖啊。
后來,當我坐到電影院里,在黑暗中淚流滿面地看完了《昨日青空》時,我才讀懂那句“你會喜歡上因為喜歡他而發光的自己”。姚哲恬心里的那個男孩兒,屠小意心中的那個女生,多年后,終于成為了她們青春里最明媚的回憶和最堅定的夢想。在每個人的青春里,不可避免地,遇見那么一個人,或是跌跌撞撞的自己,青澀又卑微著,懷著小小的期待和渴望,到最后,結局都像手中斷了線的風箏,自己也被丟失在了一片曠野藍天之中。看著電影結束的字幕,我哭著又笑著,突然明白也釋懷了,仿佛與年少的自己告別,與最初那個瘦小的連做真正的自己都不敢的小女生,輕輕地,說一聲再見。
如一場流年的獨幕電影,那個女孩兒終于在甜夢里驚醒。
或許,在某個陽光溢滿的午后,我會獨自漫步在一條老街,斑駁的樹影碎成了一片片的溫柔。你遇見了蒼老的楊槐,遇見爬滿爬山虎的教堂,遇見來回嬉戲追逐的孩子,和窗臺上慵懶酣睡的貓咪。而在下一個街頭,猝不及防地,和青春時單純的自己撞個滿懷。
那個時候,也許我會微笑著,迎著落下來的陽光,問候她,
“原來你也在這里啊”。
【作者的話】“若一切都云煙成雨, 我能否變成淤泥, 再一次沾染你, 若生命如過場電影, 讓我再一次在甜夢里驚醒。 我多想再見你,哪怕匆匆一眼就別離”
(文/公子苜葉)
作者:公子苜葉
快來評論,快來搶沙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