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壺怎么了
可能現在的人無法想象，那時候百里開外的距離顯得多么遙遠，有點兒像中國四川到舊金山。要走路加公交加轉車數次，折騰得腿發麻，沒有干糧的，餓得兩眼發花，才能終于抵達目的地。
高一的時候，我就跑到這么個離家很遠又有點兒偏僻的地方去上學，說這兒鳥不拉屎可
能有點兒不雅，可吃個包子也要走路半小時，還沒有吃飽，倒是又覺得走路走餓了！回家當然是很不方便，班主任只好聯系方向一致的同學，一個月包一次車回家，平時就呆在學校。
那時候的班主任正好和我們同鄉，平時混得也比較熟，老師在學校有一個單獨的住處，我們周末不回家就跑到他的宿舍里蹭吃蹭喝，老師總是自掏腰包，請我們吃點平時學校食堂吃不到的飯菜。偶爾老師出門，鑰匙就很隨意地丟給我們幾個。
有一回正逢周末，老師出差，我們幾個立刻展現出那種‘貓不在家，老鼠就當家’的得瑟，湊吧湊吧身上所有的零錢，合伙買了幾斤龍蝦和幾斤生花生米，攛掇到老師的宿舍，準備享受一下人生之樂趣。隨手翻了翻，老師那里還有十來個雞蛋和半袋米，正思量著如何搞定這些食材，突然間看到班上大多數同學都邪門似的變了出來，說什么是哥們兒的就一起享用。沒辦法，食材有限還囊中羞澀，最終由幾個臭皮匠商量出一個冒牌諸葛亮的‘好主意’。 我們決定吃蛋炒飯。于是擼起袖子，大干起來，淘了所有的米，煮成飯。倒了油壺里所有的油，先炸花生米，然后炸龍蝦。多出來的油，把所有的雞蛋敲進去，開炒！
終于分成三十幾份蛋炒飯，每人分到兩只龍蝦和一小撮花生米，老師的宿舍擠不下，一大幫人就丐幫似的蹲在墻角或外面，壯觀的場面驚動了胖頭陀校長，他瞪著龍眼一般的眼睛，拖著阿拉伯數字8一樣的身體，邁開兩條圓蘿卜腿，企圖哪吒似的旋風起來，在他老人家試驗成功之前，我們趕緊啟動飛毛腿神功，作鳥獸之散，胖校長趕到的時候，老師的宿舍已經空無一人，只剩下彌漫的油味和校長大人桂圓升級成銅鈴一樣的眼睛。
到了星期一，班主任出差歸來，我們坐得比任何時候都一絲不茍，心緒卻比任何一刻都忐忑不安，那天，我們可是背著他老人家執行了‘三光政策’:米光，蛋光，油光！不知道我們這幫烏合之眾，會不會讓他把皮給扒光！
他踏著一如既往輕快的腳步走來，嘴邊帶著一抹笑。那熟悉的笑容往日看起來讓人如沐春風，這一刻卻令人毛骨悚然，感覺背脊骨涼嗖嗖的。毋庸置疑，胖校長已經找我們的老師進行了秘密的接洽！
‘孩子們，這個周末過得都還愉快嗎？’老師不急不緩的語氣從講臺上傳來，沒有人說話。
‘班長，你來回答我的問題吧！’我硬著頭皮，機器一般地站起來，刻板地回答:‘報告老師，非常愉快?！?/p>
接著，老師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油壺，油壺上破了一個拳頭一樣大小的洞。‘請問，有人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嗎？’
……
講臺下一片靜謐，似乎能聽見同座的心跳聲。后面有同學拿筆桶我的背:‘咋回事??？是不是你弄的？’
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倒完油就順手把它放在煤氣灶邊上，然后就開始炸東西了，一定是靠火源太近了，把塑料油壺烤出一個大洞！
我憋著氣，不說一個字！老師曾經說過一句話:‘罪不加眾’，大家都吃了，憑什么我獨自承擔嘛！
‘孩子們，你們可以分批去吃的呀，驚動了校長，就造成不好的影響，而且把油壺燒成這樣，很容易引起火災，要注意安全??！’
教室里更安靜了，大家都以為會迎來老師的批評，沒想到卻是這樣一番話。幾乎是不約而同，教室里響起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老師萬歲！’激動，幸福，歡笑，接著是女孩子流淚了。我們忍不住上去擁抱起老師，這個如朋友如兄長更像父親一樣的男人。
‘老師，油壺是我燒壞的?！也缓靡馑嫉卣驹诶蠋熋媲埃瑑刃囊褯]有了顧忌。
‘你這丫頭，干部干部，先干一步，就知道是你！下次要小心。’一手二指彈工，敲在我的額頭上，我撓撓頭，咧開一個大大的笑……
【作者的話】老師如今已經白發蒼蒼，但是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文/乾坤爾薩城）
作者：乾坤爾薩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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