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遇上初三
第一次聽到梁涼這個名字,是在小學四年級伊始。
那時,正是我在年級里風頭正勁的時候,剛在市少年作文比賽中拿了一等獎,緊接著期末考試又考了級部第一,暑假還爭取到了學校里的省青少年夏令營報名資格。內心的優越感油然而生,自然做什么事情都神氣的很,心安理得地接受著來自老師的褒獎和同學們的贊美。時間久了,慢慢就習慣了那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越是這樣就越不想輸,也不敢輸,正所謂“高處不勝寒”。
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我比以前更加用功學習。可剛開學的第一次摸底考試,意料之外的是我卻屈居第二。這讓我郁悶得很,連忙拉著自己的小伙伴去其他班打探情報。
問了好多第一名,分數都沒我高。等問到2班班長的時候,他跟我說,這回他不是第一,然后指了指班級最后排的一個男生,說了句“我跟你一樣,也很郁悶!”就轉身回了教室。
這個男生是誰啊?以前怎么沒見過。小伙伴一把拉住了一個2班熟人問個明白,原來他是轉校生,叫梁涼,新學期剛轉進來的。我倆面面相覷,都沒說話。
我心里明白得很,要是他早來幾年,興許級部第一早就沒我什么事了。但表面上還是不服氣,不就是當了一回第一嘛!有什么了不起!下次考試我會奪回來的。
倔脾氣上來擋都擋不住,漸漸地,我竟然把自己的競爭對手的范圍縮小到了他一人身上。無形之中,我的命運早就從那次摸底考試開始就被他改寫了。
可直到小升初,我都沒有再次超越他。他做第一,我頂多第二;他沒考第一,我的名次就更得靠后幾名,反正就是沒有一次比他考得高。
每次升級,我都很期待能跟他分到同一個班,想好好看看這個梁涼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厲害人物。只有在同一個班,我才不會說什么“是我們班老師教得不如梁涼班,才導致每回我都沒有他考得好”的這種自欺欺人的話。
可我一想到對方可能都不知道我是誰,更不會知道我會暗暗把他當成競爭對手好幾年這種事實,我就想笑,但又莫名的憂傷。
除了考試,現實再也沒有給我們別的可能進一步了解彼此。
就這么的到了初三,這回終于如我所愿,我和梁涼都分到了5班,并列第一,說來也巧了。
但這正是最好的安排,初三,遇見你,站在相同的高度,以平視的姿態。
本來我以為自己終于有了可以好好殺殺他氣焰的機會,結果對方隱藏鋒芒,竟“謙虛”了起來,第一次摸底考試就主動讓出第一寶座。
真是一雪前恥!
我激動之余竟有一絲落寞與擔憂,他怎么了?是偶然,還是事出有因?
從那以后,我還是會像平常一樣,時不時抬頭看他,原先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讓自己隨時都有不懈奮斗的動力,現在卻只是想了解他這個人,還有點想關心他一點點的沖動。
不知是上天聽到了我的心聲還是怎的,班主任為了提高學生中考沖刺效率,把座位全部重調了一遍,大家同時在數個學習小組里無邊掙扎。而作為學校重點培養對象的我和梁涼,就這么“身不由己”地做起了同桌。
他話很少,上課安靜得很,從來不抬頭。我就納悶,不聽課,他是怎么學習這么好的。果然是天才!
可天才也終歸是個凡人。慢慢的,我發現,他經常在課堂上偷偷玩手機,打手游,看漫畫,甚至插著耳機聽音樂,尤其喜歡在任課老師講模擬試卷的時候。
我從來沒有出于個人原因幫他打過掩護,幸運的是,他也從來沒有被老師逮到過。
相處久了,交流自然也慢慢多了起來,我對他終于有了一些了解。他不喜歡上課,但卻喜歡學習。考試對他來說只是一個不得不走的過場,成績于他來說沒有多少意義。他喜歡籃球,筆袋上印著科比的圖像。他喜歡許嵩,經常聽的一首歌叫《斷橋殘雪》。他還喜歡寫詩,糊了白紙的書桌已經被他用鉛筆涂鴉了大半,寫不開了,用橡皮擦去再接著寫。
沒有哪個人能像他一樣自在,我反而覺著這才是個中學生該有的模樣。反觀自己,明明很想做一個像他一樣的人,卻還是擺脫不了應試體制的桎梏,來自周圍人的思想壓力我也不可能瀟灑地不管不顧。甚至覺著我心里隱藏多年的那個秘密,在此刻特立獨行的他面前,于我來說,就是個恥辱。
每天最愜意的時光就是中午全班同學趴在書桌上午休的那段時間。我緊張了一上午的神經終于有機會放松下來,于他,也不例外。
他總是能在閉上眼睛的30秒之內,迅速睡去,明明每天都過得悠閑地人哪來的那么多睡意?反而是我經常睡不著。
某次午休,我提前睡醒了,潛意識里知道還沒有到打鈴時間,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地趴在桌子上。胳膊壓麻了,我翻轉過頭,枕上另一只胳膊,朝向了他那邊。眼皮不聽話,我瞇著的眼睛,不小心開出了一條縫,映入眼球的他的臉清晰地放大在我面前。
梁涼睫毛很長,兩條又濃又密的劍眉緊蹙。夢中的他在想些什么?雖說什么都不在乎,但應該也是有煩惱的人。他高挺的鼻子中呼出的氣息吹到了我的臉上,柔柔的,暖暖的。我抿嘴笑了,胳膊悄悄地又往他那邊挪了點。
從那以后,午休似乎就已經成了我一天中最興奮最期待的時光,我悸動于閉上眼睛然后悄悄從眼皮的夾縫中偷偷看著他時的那種心跳。
直到有一天,我看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光明正大地看,我嚇得趕緊把頭扭向另一邊。那天中午,是我“睡”得最不舒服的一次,我假裝什么都沒發生,他也什么異常都沒有。他還像平常一樣,上課該聽歌的聽歌,該看書的看書。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不是光明磊落的君子嗎?他真的沒有發現我的小動作?還是沒有發現我知道他也在看我?或者……
我沒敢往下想,桌上的卷子一摞高過一摞,初三,我連力不從心的勇氣都沒有。
后來,中考的前一個星期,他搬走了,回到自己的戶籍所在地考試去了。他考上了師大附中,直升大學的幾率很大。
而我進入了市三中,還是班級第一。
梁涼,這回,再也沒有人跟我搶第一了!
還記得你臨走前跟我說的最后一句話:“三年,后會有期!”
(文/姣瓏)
作者:姣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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