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高偉

李銀河和王小波是一對情侶。在我看來，他們是世紀佳侶。雖說他們的愛情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但我還是愿意為李銀河和王小波的愛情抒情。我早就過了抒情的年齡，也嚴重懷疑世間的愛情。我始終認為，男人和女人的愛情，除了靈魂和身體能量的匹配，還得有一個神秘的東西在里面，這個神秘的東西在上帝的手里。

李銀河是一位研究婚戀的學者型專家，身心都體味過愛情滋味的李銀河卻把男人和女人遭遇愛情比擬成“萬一”，也果真道出了愛情的罕有。李銀河認為世界上最好的東西，一個是寫，一個是愛。寫作讓人沉醉，愛讓人迷醉。李銀河是一個成功人士，成功和愛情的感覺，她都體味過，她才有資格如此確鑿地說出愛情的好。她認為，生命雖然從宏觀上沒有意義，但從微觀看卻洶涌著各種各樣的意義，其中最有意義的不是榮華富貴，不是聲名顯赫，而是愛。在愛面前，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成功人士所得到的贊賞和回報，根本無法與愛給人帶來的愉悅相比。對每一個生物性的具體的人來說，陷入愛情是世間最美好的體驗，愛情給人帶來最為美妙的存在感。她表示，萬一有幸遭遇愛情，愿終生沉溺其中。

其實，相愛中的人，在愛人的懷抱里，像嬰兒回歸母親的子宮——那是純然的安全地帶。愛的肯定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最大的肯定。愛，讓一個人回歸到生命的原點；愛，讓人的自然性和靈性同時得到最圓滿的歸復。愛是生命之本質。愛是我們的骨血腑髓的全然沉浸。愛不僅是生命的本質，也是大自然的本質。我們與大自然原為一體，是社會化阻斷了我們與大自然的連接，是虛假的自我幻覺造成了我們與大自然的分離。我們只有在本質里，才能回歸為一個天然純美的生命。

張德芬曾經請一位愛情專家給她的學生講課。愛情專家說，達成愛情的條件是“對方是一個好人，你也是一個好人”；是的，兩個好人，相遇，才能達成愛情。當然，愛情專家說的“好人”，指的是通透了人性的男人和女人，他們懂得真與善才是愛的本質。他們向愛著的人和生活發出的是真與善的能量，他們得到的回饋也一定是這種真與善的能量。

但我還是以為，擁有真正愛情的人，其從愛情中的獲得，比“真與善”要高得多。愛情不僅是靈魂的事情，還是身體的事情。愛情是靈與肉的事情，缺少了哪一個都是欠損。當然，我所表達的是平凡如我們的愛情要素，有一些卓越的愛情是例外的。輪椅作家史鐵生與女作家陳希米，他們的愛情同樣可歌可泣。史鐵生和陳希米是一對靈魂在天上接洽的人，其靈魂的能量是對等的，以至于他們當中的“他”，就是“我和她”；而“她”，就是“我和他”。他們的靈魂，其重量與體量幾近吻合。史鐵生的人生最大的角色，是做情種；而陳希米，竟然也是最想做一個情種。靈魂的高度吻合，讓他們雙雙做成了“情圣”。

只有明了生命本質是愛的人，才有膽量去做情圣。而大量的人，一生都在錯解生命的本質，以為成功和有錢才是人生之本質。這樣的人，焦慮會像衣服一樣天天裝訂在身體上，其愛的能力卻是貧乏的。這樣的男人和女人，都是愛的乞丐。

李銀河說，萬一遇到愛情……萬一，不是常態，就像買彩票中大獎是小概率事件，就像地震、海嘯。愛情是見鬼的事情。見鬼，也是萬一之事。英倫才子阿蘭·德伯頓認為，幸福的人是那些有愛情的人和享受著自己工作的人。他寫道：“千百年來，你的真正的生活都發生在晚間與周末……我的確認識幾個婚姻生活特別幸福的人，也認識幾個特別享受工作的人，但他們都是極少數。據我估計大概只有5%的人才會這么幸運。我們這些剩下的95%則將難以企及的最高理想當成了生活的常態。用如此理所當然的態度來看如此美好稀缺的事物，這種生活哲學實在是非常吊詭。”德伯頓認為，擁有愛情的人和擁有可心工作的人加起來，才差不多有5%的比率。

我的感覺，跟德伯頓的預測差不多；因為目之所及，也到處是沒有愛情的人和不喜歡自己工作的人。當然，那些在公共場合或熒屏中常秀恩愛的人，往往是最缺乏愛的人——你想想那些曾經在真人秀節目里大秀恩愛的男女明星，有多少已經“且行且珍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