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張盼

父親走了，陪伴他一生的蓑衣一直掛在老屋的墻上。

去年九月，父親因病醫治無效撒手人寰，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蓑衣掛在墻上，落滿了灰塵。它，一定感覺到特別孤獨，于是，每逢下雨天，它開始回憶起自己與父親相伴的一生。

蓑衣出身貧寒，但它陪伴父親走過了忙碌辛苦的一生。它愿意回憶的是和我父親風雨兼程的日子。

父親是地道的農民。每逢農忙季節，在有雨的天空下，父親牽著牛，戴著斗笠，披著蓑衣在田間地頭勞作。無論哪個季節，只要是下雨天，蓑衣緊緊地貼著父親的脊背，像孩子一樣跟隨著父親。

在農村，蓑衣、斗笠、犁頭是父親最疼愛的農具。可以說，看見了它們，就好像看見了父親勞作的身影。它們是農忙時勞動的功臣。農忙之后，父親把蓑衣、斗笠掛在老屋的土墻上，把犁頭放在老屋的墻角。

記不清楚有多少個下雨天，蓑衣緊貼著我父親的脊背，行走在田間地頭，為父親遮風擋雨。后來，蓑衣，被父親掛在老屋的土墻上，它想起昔日的事情，想起那些風雨兼程的日子，在墻上悄悄地哭泣。順著土墻，有蓑衣流淚的痕跡。如今，它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的父親永別了這個世界，把它永遠地掛在了鄉下老屋的墻上。

幾年前，一直在鄉下生活的父親，終于愿意到城里和我們一起生活。父親離開鄉村那天，天空下著大雨，蓑衣高興極了，以為父親會和往常一樣披上它，穿梭在田間地頭。但是，它失望了，它一直爬在墻上，靜靜地等待我的父親披上它，走進風雨里。后來，父親到鄉下去過幾次，他每次回鄉下都會取下掛在墻上的蓑衣，拍拍蓑衣身上的灰塵，然后，又小心地把蓑衣掛在墻上。

一轉眼，父親離開這個世界八個月了。有一次，我回鄉下辦點事，走進老屋的院壩，看到父親心愛的蓑衣，像一件精致的蝴蝶標本，掛在墻上，落滿了厚厚的灰塵。我把它取下來，拍拍灰塵，然后把它掛在墻上。這讓我想起父親披著蓑衣，在田間地頭勞作的情形；讓我想起，母親把飯做好后，吩咐我到山那邊去呼喊父親，尋找那披著蓑衣、戴著斗笠的身影的日子。

父親走了，長眠于故鄉的土地下，從此，蓑衣不能再緊貼在父親的脊背上了，它孤獨地爬在老屋的墻上。前幾天，我回鄉下給父親上墳，又看見掛在老屋墻上的蓑衣，我取下它，拍拍灰塵，把它放在父親的墳上。蓑衣像小孩子一樣爬在那里，它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風雨兼程的歲月。從此，每逢下雨天，蓑衣就會想起與我的父親相伴的日子，想起陪伴我的父親風雨兼程的一生，蓑衣躺在父親的墳上，默默地流著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