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趙文忠

那年，家里蓋房，父親從山上拉回一些石塊砌地基用。一塊五十厘米長、二十厘米厚的紅巖石，被母親一眼相中：“這塊石頭留下吧，作洗衣石用。”

母親端來清水，反復刷洗，一塊灰土灰臉的石頭，頓時顯得潔凈而平滑。在我眼里，它就是我的寫字桌，每天放學，氣喘吁吁跑回來，一低頭把背上的書包擼下來，啪地往上一撩，搬幾塊磚作凳子，低頭歪腦寫作業。有時，我的臉蹭到了石上面，涼絲絲的，不知不覺就趴在上面睡著了，母親見了，趕忙跑過來，說是石塊太涼，不讓我和它“親密接觸”。

我們兄妹多，干的都是農活，幾天下來就是一身汗，一身土，但母親總會讓我們穿得干干凈凈。洗衣石旁的盆子里，清水總是滿滿的，哥哥們忙完農活，把臟衣服脫下來，隨手丟在盆子里，接下來的都是母親的事了。

那時沒有什么洗衣用品，母親把收集的皂角，搗碎了，裹在衣服里，一手掄起棒槌捶打，一手有節奏地來回翻疊，旋轉角度。清脆的捶打聲在洗衣石上響起來，小水珠子四面飛濺，我在旁邊仰著臉看，感覺就像毛毛雨。

母親一邊洗衣，一邊和我說著話，先是講故事，接著講道理。母親說：“穿出去的衣服，人家笑臟不笑舊，穿舊衣服并不失體面，但穿一身臟衣服出門，就會丟了娘的臉。”她告訴我怎樣注重儀表，懂得潔凈：“衣服干凈了，身子才舒服，身子舒服了，心里才坦然。身凈才能心凈，心里干凈，做事才公平，才不會伸手去拿不該拿的。”

洗衣石旁，母親的教誨永遠沒有終結，她讓我明白，把心放在干凈的地方，才能不染塵埃，心似明鏡臺，做一個干干凈凈的人。而今，那塊洗衣石早已不用了，但我把它作為一面鏡子，一直存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