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曾錦標

清明時節懷念您，似乎是應時應景的事兒，然而于您兒我而言，思念之情、思念之痛，無時無刻不在。

轉眼間，您已經離開我們快十個年頭了，這三千多個日日夜夜，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對于我這個特別依戀母親的人來說，無異于一次類似長征般的煎熬。您俏皮的面容不見了，您親切的聲音不見了，您的嘮叨不見了，您嘴里的"鬼崽崽"、我口中的"老家伙"不見了……在孤獨寂寥中，默默數著每一個沒有您的日子，在每一個哭醒后的早晨期盼您的出現。

晚年的您跟隨我生活了八年，實際上，這八年中間有五年我并不常與您在一起，直到2005年我們才真正地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但我相信，這八年間，應該是您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有溫和孝順的兒媳敬重，有乖巧可人的孫女相伴，還時不時可以到我單位的活動室里打牌，與老伙計們聊天，節假日逛逛商場、走走公園，日子是豐富充實的。偶爾您也會黯然神傷，因為早逝的父親沒有享受到這些幸福的時光。但當我們用各種各樣的話題轉移您的注意力，讓您忘卻，您又一如往常地笑容滿面。但隨著2007年大哥去世，您再也難以回復到往日的歡愉。

此后的一年里，我們經常深陷于沉重和痛苦中，而您的淚水如汩汩泉水，難以止息。您站在窗口對外痛苦的呼喚與哭訴，常常讓我們不知所措。眼見您對大哥如此的思念，我便做出了一個讓您返回家鄉的決定，然而就是這個決定，在您逝去之后，成為我心中永恒的痛：如果沒有這個決定，也許您就不會那么快離我而去，而且是沒有見我最后一面就離去。

十年里，我總感覺您還沒有離去，沒有走遠，您似乎在某個地方等著我，似乎俏皮地想告訴我：兒啊，我只是走開一會兒，如果你有心，一定會找到我。然而，母親，您在哪兒呀？我已經苦苦尋覓您十年了！我去過我們曾經共同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每一個角落，甚至有時在深夜不由自主地呼喚您，然而，您卻總是隱而不見、不知所蹤。您曾經住過的房間，雖然已經成了您最愛的孫女的書房，但原有的擺設依然如故。我常常靠在房門旁，恍惚間，看見您坐在床邊，有時手上拿著針線，帶著老花鏡，在一針一線地縫補著那些其實已經用不上了的襪子什么的；有時拿一本孫女的圖畫書，在那里有模有樣地閱讀著；偶爾您也會哼上幾句，最耳熟能詳的就是您那"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以至于現在我心情舒暢的時候，也不由自主地翻來覆去地哼唱起這幾句。

雖然這十年里，我無時無刻地在思念著您，但遺憾的是，我卻從沒有夢見過您。我多么想在夢里觸摸您親切的面容，緊握您溫暖的手，與您說說話、談談心中的事啊，然而這份心愿卻始終難以實現。而您把這個機會留給了您的兒媳，她不止一次的告訴我，某某時候，她夢見了您，您依然那么慈祥，那么溫和，那么想讓人緊緊擁抱而不愿意撒手。前些天，她忽然告訴我，她又在夢里見過您，您瘦了，您說您沒有錢了。我霎時悲從中來，淚在眼眶中打轉。母親，請告訴我，您何時也能走入我的夢中？

十年了！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母親啊，雖然明知一切不可挽回，我卻依然愿意生活在過往的記憶里。我常常拿出您的照片、您的視頻，一遍遍地回憶，一次次地憧憬，一聲聲地呼喚，縱然呼喚能夠穿越時空、滲入黃土，此生卻永遠無法再見您一面。

母親啊！清明時分，倘若您在早已習慣了的靜穆的世界里見到一只小白鴿，請不要驚訝于它的無禮闖入，也不要惱怒于它不停歇地F噪，因為這是您摯愛的兒子含著淚疊的，唯求它承載著我沉甸甸的愛、我悠遠的思念和無盡的哀傷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