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隆冬,突然一個陌生的電話從遙遠的東北打來——后來我知道他是著名影視編劇朱昭賓。在呼嘯的風雪聲中,他操著尖團音不分的合肥普通話發出邀請,請我以他正在林海雪原拍攝的電視劇《團委書記》為基礎,寫一部可以套拍的電影劇本。
于是,我的影視劇編劇生涯按下了啟動鍵。
這讓我后來的退休生活摒棄了旅游、養生、寫點閑散文章的高雅計劃,開始了幾乎每天三五千字的工作狀態。構思、燒腦、修改、再修改……這些還好,聽意見慢慢改就是,最怕的是跟組。晚上熬夜修改,后半夜交給統籌人員打印出來送到演員手里,有一晚竟然馬不停蹄寫出一萬多字。明日復明日,修改何其多,半個月下來,便有些撐不住。比如三十集電視劇《七十七封陣亡通知書》,從接受創作任務到拍攝殺青,我從北京八一王佐影視基地轉場到成都外景地,一直跟組,麻雀跟著夜馬虎(蝙蝠)飛——熬眼還受罪,新鮮感很快消失,方知做影視編劇不是月下散步的浪漫。于是,中間兩次偷偷溜出想逃離劇組,卻被制片人追回。后來聽導演雷獻禾說在后期制作時,有人被劇情感動得伏案慟哭,于是心中釋然。不過,后來電視劇《刀鋒亂世情》《特務037》《紅燈記》開機時,我再也沒有跟組。
凡創作,皆辛苦。雖然做長篇電視劇更辛苦,可是走南闖北,也充滿窩在家里品嘗不到的樂趣。天下蘇杭,泉城濟南,雪國東北,如春昆明,一住就是三兩個月,無論怎么忙,出門飽覽當地盛景還是有時間的。何況這幾年改本成了京城某公寓長住客,閱盡周邊風光。也在昌平酒店住了幾個月,去了長陵、定陵、嘉峪關一游,這可能是尋常不容易組合的“打包”旅游,而且,這些都是免費的。
除做影視劇之外,退休之后廣播劇約稿越發多起來。在職期間曾經做過不少廣播劇,還得過中宣部“五個一工程獎”,但1997年之后未曾再寫。剛剛退休就接到遼寧廣播電臺資深導演王銳的邀請,馬不停蹄三赴深圳龍崗,兩去濟南,然后去東至、湖州、臺州、南京等地采訪,創作廣播劇。計算了一下,退休后這幾年大約創作播出了20多部廣播劇,也順便擴大了我游覽祖國大好河山的范圍。再說了,這些廣播劇幾乎都獲獎了,算是給當地熱情接待的回報吧。
五關是過了,走麥城的時候也在所難免。美好的時光不會只屬于你,沮喪和失敗也不偏偏見你繞道。我和幾位編劇寫了三年的《神秘的大佛》,劇組花了三千萬元在崇明搭起一比一的大輪,演職員已經建組準備開機,卻突然接到上級指示立即撤組;紅色經典電視劇《紅燈記》,2019年已經定于在幾個上星電視臺播出,突然被叫停,原因是原著作者的幾個后代輪番在綿陽、濟南和北京狀告制片方“侵權”,發出了索賠巨額版權費的“律師函”。欣慰的是中宣部關注了紅色經典影視劇版權糾紛問題,相信《紅燈記》會很快撥云見日,與觀眾見面。
成功與失敗,歡樂與懊喪,交織在退休后的歲月里。我以為,失敗醞釀了成功,懊喪里升騰起歡樂,這才構成余熱年限里豐富的生活。說了這些,只想告訴已經退休或者即將退休的朋友,別信什么頤養天年,別停下漸漸老去的思維能力,動起來,寫起來,走起來,或許活得更精致,生命活力更加旺盛。
鮮衣怒馬繁花閱盡,歸來雖然不是少年,卻找回了已經失去經年的青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