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前清理辦公桌時,我從一個抽屜的最里面搜尋出一支鋼筆,那鋼筆尖上墨痕猶在,但早已寫不出字了。拿著這支黑色鋼筆,我凝視了很久,也勾起我藏在心底的鋼筆情結。
剛上小學那會兒,我們用石板和石筆,為預防摔壞,石板的四周鑲有木框。石板是買的,石筆則是自制的。就在大人趕著毛驢馱炭的路上,有一個地方的薄石片可以用來磨成石筆。到二三年級,我們寫作業(yè)的筆大部分用的都是鉛筆,只有少數人用圓珠筆。老師的衣兜里倒是插著一支鋼筆,但他批改作業(yè)也不用鋼筆,而是用比較廉價的蘸水筆,經常把紅墨水弄得我們的作業(yè)本上一片又一片紅洇跡。有一次父親買回一支鋼筆,很鄭重地交給母親,我一把奪過來,翻過來掉過去看了半天,雖愛不釋手卻又很知趣地還給了母親,我知道,大我五歲的姐姐更應該優(yōu)先得到。但那支鋼筆姐姐最終也沒有用上,因為三舅上大學了,他更需要。上了初中,我終于有了一支自己的鋼筆。那是一支英雄牌灰色銥金鋼筆,吸上水可以用好幾天呢。但新鋼筆有點劃紙,老師說要用一段時間,把筆尖磨光滑了就好用了。我就專門在粗糙的紙上不停地磨,幾天下來,筆尖倒是磨得比較滑溜而不再劃紙了,但瓶中的墨水也用去不少。
有了鋼筆,寫字省事了,寫得字也比用圓珠筆寫的有筆鋒。幾個月后,鋼筆丟了,事前沒有任何征兆,事后沒有任何記憶,糊里糊涂就丟了,那種心情難以形容。那幾天,我總是在搜索枯腸地回憶,可能丟在哪兒了,抑或是哪位同學和我開玩笑藏起來了。好多天過去了,希望終于變成了絕望。第一支鋼筆陪伴了我大概不到一年時間,悄無聲息地消失了。知道鋼筆回歸無望了,我只好用伙食費又買了一支圓珠筆,丟筆的沮喪心情一直持續(xù)到期末。
記不清第二支鋼筆是我用賣藥材還是賣兔子的錢買的,反正第二支鋼筆還是英雄牌的,顏色是黑的,筆桿比第一支略粗一點,可能是大一個型號,筆尖也略寬一點點,所以寫出來的字好像更好看一點。有了那支黑色英雄鋼筆,我又狠練了一段時間鋼筆字,練字也沒有字帖,就是看見誰的字漂亮就摹仿。字沒練成個什么樣子,但把筆磨得溜光,寫起字來感覺特別流暢,我就像士兵愛槍一樣,喜歡我的鋼筆。打那時起,我就習慣了凡買來新鋼筆,就在顆粒比較粗糙的紙上磨筆尖,總要把筆尖磨得光滑圓潤,出水流暢才肯罷休。
我上師范時,我們學校旁邊一所小學升格為戴帽初中,我被抽選去代了一個學期課,學期末,學校送我一支鋼筆作為紀念,對于當時還是學生的我,對于有很深鋼筆情結的我來說,還是喜出望外。1977年參加工作后,又時興起純藍墨水,于是,我用清水反復清洗鋼筆中沉淀已久的藍黑墨水,灌上純藍墨水,寫出來的字好像又順眼了一點。再后來,見幾個當美工的同事都在使用碳素墨水,于是我又洗掉純藍墨水,灌上碳素墨水寫起字來。丟過幾支鋼筆,我已記不清了,但卻清楚地記得,每次丟了鋼筆,都和第一次丟筆時差不多,心情無比沮喪。現在電腦和手機就像當年我們用鋼筆一樣,都是工作學習的隨身工具。但自打用手機、電腦以來,我換了幾個手機也記不清了,而且還丟過一個手機,但絕沒有小時候丟失鋼筆那般沮喪、懊惱和痛惜,盡管手機里還有很多至關重要的信息。筆記本電腦我也換過兩三個了,但從來沒有像換了鋼筆那樣牽腸掛肚。
用電腦寫東西也有十幾年了,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屏幕寫作,不再依賴鋼筆了,但我心心念念的還是鋼筆,也記憶也有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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