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趙素馥

那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母親對我說：今天天氣真好，外面陽光暖洋洋的，你把我推出去曬曬太陽。當我把母親推出病房，母親就像出籠的小鳥，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母親住院治療一個月了，身體恢復得很好，要求出院。主治醫生查看了母親的病況后，同意出院。第二天七點不到，父親就推著一輛板車步行10余里路趕到縣醫院。我與父親把板車墊好，讓母親躺好。板車行在清晨縣城的石子路上、柏油路上。父親推得很慢、很穩、很小心。路邊不時有詫異的目光投來：他們一定認為，到處是大巴車、小客車，誰還坐板車？但他們哪里知道母親是坐不得汽車的，哪怕是坐一站路，用她的話說：那也要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父親邁著緩慢的步伐一步一步地推著母親往前行走，我幾次想換父親，父親都不肯，"路窄，到寬的地方再說。"隨后那窄窄的小路被父親的板車推得寬起來。

又走了一段路，我又去接父親手里的推車，父親說："這里不平，到前頭路平一點，再說。"

看著疙疙瘩瘩的路又被父親的板車壓平了，我說，爸，我來推！

父親卻說："反正不遠了，還是我來推吧，你總不干活，我每天都下地干活的，胳膊比你有勁。"就這樣父親一直推著母親往家走。

父親64歲，母親66歲，老家房子里就剩下他倆。我18歲考上大學離開家到外地求學，畢業后留在外市工作，有了自己的小家。平時因工作忙些，我很少回家，這次如果不是母親病重，我恐怕還是要在假期才能回來看望父母。

母親住院前，父親來電話說：你母親這次病得很重！聽后，我與單位領導請了假，急忙坐車趕了回來，帶母親去了醫院。我在醫院陪母親的一個月時間里，父親幾次來要替換我，我說，母親出院后還得靠你照料，你千萬不要累壞身子。其實父親一個人呆在家里，也沒睡過一夜好覺，他心里總在惦記著母親的病情。這不，聽我說母親今天出院，高興得一大早就趕來接母親回家。

一路上，父親一邊推著母親，一邊與我聊著，當聊到我的工作時，父親問我干得怎么樣？我說被單位評為先進工作者，父親聽后很高興，鼓勵我繼續努力工作，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父親還說，過日子一定要勤儉持家，把孩子培養好。他說，他與母親年輕時雖然吃了很多苦，日子過得很緊巴，但看到我現在很好，他就高興，感到幸福！

可我總感覺，在一年中屬于父母的幸福真的是屈指可數。

父親是辛苦的，我不在身邊，他一人包攬家務活，既要去田地里忙活，又要洗衣燒飯，照顧體弱多病的母親。我幾次說要多寄點錢回來，父母都說不要，說我們買房子需要不小的數額，外孫子也正在讀書，費用多著呢，叫我千萬放心家里，好好安心工作，把孩子培養好！父母時刻為我想著，可他們的煩惱，卻從來不與我說。

板車在鄉間的小路上推出兩道清澈的輪印，向著家鄉的方向延伸。父親也正推著一個幸福的家，用他的小心、執著，一步一個腳印向前走著。躺在平板車上的母親，安詳地半瞇著眼，靜靜地享受著春天的陽光和板車發出的隆隆聲響，我給母親掖了一下蓋在身上的被角，母親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