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過年了,似乎在為過年做著各種各樣的準備,似乎又不知道在準備什么。
也許是因為我們趕上了物質豐富的時代,也許是因為“80后”經歷了改革開放以來這跨越式的40年,精神與物質豐富了,內心也極大滿足。所以,應了那句話,“平時的日子像過年”。因此,人們對年的期盼以及年前的準備,看似平常又不同尋常。
其實,我還是很盼望過年的。這一切,都源于童年時期對年的喜歡與渴望。
我生長的那個小村莊,一進入臘月,家家戶戶就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殺豬、做豆腐、蒸豆包、掃房、洗被褥、買年貨……人們以年為中心,陸續完成日歷上標記的各種大事件。
我的童年,也是伴隨著這樣的習俗,留下了對年的最初記憶。
豬肉是過年必備的最有份量的美食了。似乎從殺豬那天開始,就有了舌尖上的年味兒。剩下的殺豬菜、火靠出來的豬油、煮完肉的肉湯,都在過年之前發揮了不可或缺的解饞作用,千方百計地滿足著味蕾對年的渴望。那些精致的瘦肉、圓滾的肘子、順溜的排骨以及上乘的五花肉,一定要留到過年那天,冠冕堂皇地登上餐桌,成為大餐里的主角。
我們家每年都在臘月二十九這一天煮肉,把過年要吃的那些豬肉,用大鐵鍋烀熟。母親在鍋臺旁,把一塊塊不同形狀和部位的肉有規矩地放進鍋里。我坐在灶坑旁的小板凳上,仰望著母親,聽候她的指令。等到母親蓋好鍋蓋的那一刻,我就開始燒火了。
燒火是我最擅長也是干得最長久的家務活之一。從最初的手搖式鼓風機,到后來的電吹風鼓風機;從原來的燒玉米秸、高粱稈等柴火,到后來的燒碎煤渣。我在燒火的過程中,見證了電器時代的到來以及生活的日漸美好。
一年中,只有過年才有這樣放縱的煮肉機會。所以,燒火都極具儀式感和使命感。從開始到結束的過程,夾雜著期待、焦急、忍耐、渴望等復雜的心理變化。
剛開始燒火的時候,要有足夠的耐心和漫長的時間來等待開鍋。必須添足柴火,加大馬力吹風,才能達到火苗旺、火力足的效果。紅色的火焰舔著黑色的鍋底,似乎在為鍋里的食物積攢足夠的能量,也好像在為即將到來的新年而歡呼。這時,會偶爾聽見鐵鍋蓋傳出細弱的金屬聲,伴隨著從鍋蓋縫隙里鉆出來的若隱若現的熱氣,那是即將沸騰的征兆,讓人激動。
看著跳動的火苗,我猜想著鍋里的肉已經開始在泛花的水里“游泳”,那些豐富的蛋白質活躍起來,逐漸散發出豬肉所獨有的香味兒。我更加來勁兒地填足柴火,加大力氣吹風。肉湯咕嘟咕嘟的聲音伴隨著越來越多的水蒸氣,仙境一般的廚房到處彌漫著燉肉的味道,垂涎欲滴的感覺忽然就觸動了舌尖,那是難以抑制的喜悅。
母親打開鍋蓋,嫻熟地把一根筷子插進肥厚的肉里,便知道是否熟透了。最激動的出鍋時刻到來,也是勝利的收官之時。母親用兩根筷子挑起顫顫巍巍的大塊肉,自帶一團薄紗般的蒸汽,從鍋里移到盆里,時而滴下來幾滴肉湯,記錄著美味的痕跡。瘦肉上紋路清晰的肉絲,沾滿了湯汁;肥肉上油光锃亮的油珠,飽滿而晶瑩。那一大盆肉,就像囤滿了糧食的糧倉,看著富足,心里滿足。
這些為過年而準備的肉,或成為薄片,或變成方塊,或就是現有的樣子,出現在過年的餐桌上,成為家人爭相追捧的焦點。很多年,盼望著過年,因為年里有肉。我們也在吃肉的過程中,享受著過年帶來的不同尋常的快樂。
如今,物質已經滿足味蕾的需求。而我家依舊會在臘月二十九這一天烀肉,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迎接新年,以及一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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