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后,我開始縫被子。
我把白色的被里鋪平,從陽臺上抱來棉套,棉套松松軟軟,一股陽光的味道。我把棉套小心地攤開,放在被里上,再抖開被面,輕輕地覆蓋在棉套上,一朵鮮艷的牡丹綻放在眼前。
女兒看見了,嬉笑著跑過來,撲倒在被子上,被面皺到了一塊兒。我吆喝她起來,她越發耍賴,打起了滾兒,說好玩。
看著她快樂的樣子,我的記憶被帶回到從前。我小時候也是這樣啊。那時,我家的被子都是奶奶和母親用自己織的粗布做的,棉花用了好多年,不白了,還硬,這已經不錯了,至少我們有被子蓋。母親經常把被子抱出來曬,晚上鉆進被窩,那種暖暖的感覺是冬天最美的享受。
過年前,母親找天氣晴好的日子,拆洗被套。我常跟著母親到村外的小河邊洗被套。我們把繩子系在樹上,洗一件晾一件。盡管手凍得通紅,但看到晾曬在河邊的被套,心中充滿喜悅。等全部洗完,再收下來帶回家晾曬。
下午,被套干了,母親就開始縫被子了。她在院子里鋪上席子,展開被子,坐在上面,一針一線,縫得極其認真。冬日的陽光暖暖地照在紅白相間的粗布被子上,照在母親身上。我和弟弟妹妹們咯咯笑著在被子上打滾兒。
長大些,母親教我縫被子,我笨拙地用力扎,卻總扎不透,針眼從頂針上滑過,扎進肉里,血浸出來,在被子上染一個小紅點。原來縫被子并不簡單,母親卻飛針走線,一天要縫好幾條,趕著晚上蓋。
為了能有新棉套,父親種了一塊棉花地,從下種到棉桃開花,父母經常下地侍弄。秋天,一朵朵潔白的棉花像云朵掛在枝頭,父母欣喜地把棉花摘回來,曬干,加工后,蓬松柔軟的棉花就可以做棉套了。母親給奶奶做一條棉被后,再在我們的被子里添加一些新棉花。
后來,我去上師范,母親從箱子里把她唯一的嫁妝——一條粉紅色的緞面被子取出來,裝進了我的行李袋。我畢業后,這條被子又回到了母親的箱子里,她舍不得蓋。
再后來,我要結婚了,母親張羅著給我準備了十條五顏六色的新棉被。我說太多了,母親說要蓋一輩子呢。
一輩子的時光有多長,被子里的愛就有多長。雖然現在有了各種各樣的被子,但這些帶著母愛氣息的被子,仍與我朝夕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