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吳文茹

正月初五，父親說，沒登山好像沒過年。于是，我們一大早出發，驅車至翠華山天池，開始登山。

進到山里，天藍，空氣好，看得見積雪，過年早起的人不多，我們捷足先登。攀登的過程比想象的還要快捷順暢。不知不覺就到了我們每次來都要打卡、歇腳的"接善臺".人們在這里行禮、接善、祈福，攀登翠華峰。每一次攀登，都是向上、向善的出發。

登天梯的時候，一位79歲的老者說他登山多年從未遇到過比他年長的人，當他得知我父親已經86歲，頓時甘拜下風。隨后，一路上和以往登山一樣，父親又成為大家追捧的"英雄"——"瞧！那老爺爺都86歲了",有人爭先恐后地追著我們一起攀登，老爸成了鼓舞大家登頂的榜樣。

我們下山的時候，正是上山的人流高峰。翠華山十八盤天梯最考驗毅力，幾個氣喘吁吁近乎走不動的小伙子，看見一個老爺爺都登頂折返了，就都不好意思半途而廢了，他們歡呼雀躍，你追我趕，繼續向上攀登。

這一次登翠華山，我們步行4個小時，全程約9公里，攀爬高度約60層樓。畢竟父親年事已高，速度較慢，但能夠走到的山峰都一一登頂。每次登山都是一次視覺的盛宴，心靈的暢游，到達頂峰收獲的喜悅不斷激勵著我們前行。新的一年，我們又開啟了攀登的旅程。

這些年，我們一直在攀登。一路走來，留下了許多難忘的記憶。

2011年圣誕節，我和父親登觀音山。山上積雪很厚，看不見路。我們從岱頂下來時走岔了道，就一直走到了法華寺，最后從喂子坪出山，不可思議地徒步完成了一次大穿越。那天，我們沒有帶冰爪、登山杖，沒有任何輔助工具，徒步近9小時，攀援峭壁，過獨木橋，最終有驚無險平安歸來。那次穿越之后，我們補充了專業登山裝備，注重安全防護，之后五六年間，又先后多次登頂過觀音山、九鼎萬華山，完成了不同程度的穿越。

2013年元宵節前一天，我和父親登上華山，住在東峰。第二天為多云天氣，沒有看到日出，但空氣清冽，云海壯觀，山峰上只有我們兩個人，心情格外愉悅。西峰飯店免費供應元宵，我們在蓮花峰下吃著熱乎乎的元宵，過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佳節。接下來的七八年，我們每年至少去兩次華山，有一年春夏秋冬各去了一次。所以，我們登華山的次數，至今在朋友圈里高居榜首，我們還在不斷地刷新這項紀錄。

2018年春天，我們又攻克了一座山——圭峰，爬了五六個小時才登頂，過程很辛苦。下山后，父親站在山腳下，指著圭峰感慨地說，這輩子可能再也上不去了。我聽了，心里一顫，暗下決心，以后要陪父親堅持登山，登更多的山。那之后，我們攻克了一座座山峰，實現了一個又一個以為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每次的挑戰與突破讓我明白，凡事不去嘗試怎么知道行不行呢，人的潛能是不可估量的，心動就要行動。

我們至少每周登一次山，已經堅持十幾年了，登的山多了，有時候，會將那些登過的山混淆，把這個山頭安到那個山頭上。但在攀登的路途中，記憶會慢慢顯山露水——這山和那山一定是不同的，走過的每一條山路都有個性化的崎嶇險峻，山頂的景色也各有千秋。

登山很辛苦，也有許多理由放棄，但我們一直在堅持，從未停止攀登。數十年來的跋山涉水，讓我了悟，人生如登山，攀登過的山高低不一，難易程度也不一樣，有些大山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登頂的緣分，有些小山可能會終生為伴。

我記得登過的每一座山，和那些稱不上山的土坡、高原。爬山休息時，我喜歡靠在山石上或峭壁旁，將自己的呼吸融入其中。我欽佩山的偉岸、山的沉默和其任人踩踏而不彎的脊梁。山高人為峰，山是梯，引領你去更高的地方，看到更大、更遠的天地。

群山靜默，萬物生長。山上的樹木花草是有生命的，山上的沙土巖石也是有生命的。特別是那些石頭，經歷了漫長久遠的年代，才會呈現出如今的鬼斧神工、千巖競秀。比起這些，人生的短暫、渺小如一粒沙。

來日方長，我們想去攀登更多的山。如果說有什么信念的話，那就是有些山去了一次再也沒有機會和能力去了，有些山去了一次又一次還想再去。無論是什么情況，山永遠在那里，堅定不移，不離不棄。但時間不等人，現在不去，以后可能就真上不去了。山高路遠，道路曲折，趁著有力氣，勇敢地去攀登，并坦然接受可能不能登頂的遺憾。

爬山須登頂，是我們一直以來的追求。但有些山，心有余而力不足，高攀不上了，也不必望山興嘆。沒有比腳更長的路，沒有比人更高的山。登山，站得高看得遠，讓我們更加健康快樂、胸懷寬闊、自強不息。

記得父親75歲時QQ簽名曾為："喜歡爬山，很想爬山，除了珠穆朗瑪峰之外，其它山都想試試。"如今，父親86歲了，我也58歲了，我們一直都在探索、攀登新的未知的領域。登山的時候，像我們這樣高齡的父女組合非常少見。和父親一起登山，我們互相扶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無限風光的險峰，一種自由自在的美。

閑暇的時候，我們翻開相冊，細數近年來去過的山，秦嶺七十二峪，我們已經去了大多數：岱峪、東湯峪、庫峪、扯袍峪、大峪、太乙峪、石砭峪、天子峪、抱龍峪、子午峪、白石峪、皇峪、灃峪、祥峪、高冠峪、太平峪、化羊峪、潭峪、耿峪、西湯峪等等。此外，還去了華山、觀音山、驪山、香山（銅川）、樓觀臺、太興山、萬華山等等。還有許多外省的名山大川：泰山，衡山、嵩山，五臺山，峨眉山，武當山，黃山，廬山，三清山，麥積山，云臺山，崆峒山，蒼山洱海等等，多得都數不過來了，還有許多叫不上名字的山。這些山，少的去過一兩次，多的去過二三十次不止，每一次去都有全新的感覺。

我家的窗外，可以看到終南山。終日看山不厭山，對山的癡迷讓我強烈地認為，自己前世或許是一位山人，今生就是為了成為一塊山上的石頭。

山外有山，是登不完的。有的山，只一座，就足夠登一輩子的。以前覺得是我在陪父親登山，后來感覺是父親帶著我登山。如果不是和父親一起，我不會走這么多路，登這么多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