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質感
是誰裁剪的淺灰色巨幅絲綢，在天空緩緩鋪開？透明的伸展，漸漸被暗藍的天鵝絨層層覆蓋。一層層的添加，漸漸成了厚黑的棉衣。光明被遮蓋，心境被驚慌籠罩。母親！母親！我怕黑呢！你可在身邊？
我希望宇宙里一個深沉的聲音，穿過厚厚的棉布清晰傳來：孩子！我在你身邊呢！不怕呵！你瞧：星星像燦爛的明珠，已鑲嵌在天際了呢，母親的手，撥開黑暗，輕輕的摩挲在你的臉頰。不怕哈，媽媽在守護著你呢，時時，刻刻！媽媽在守護著你呢，無論你是嬰兒，還是耄耋！
一陣寒風，拂過黑色的天鵝絨，天空微微抖動開來，星星被抖落了一地，發出叮叮的脆響。上弦月的銀勾勾住了高大白楊的樹梢，在呼呼悠悠的蕩漾。我擔心那脆弱的樹枝，突然折斷，銀勾會跌在地上，摔個粉碎。母親摩挲著我蒼老的臉頰，柔聲說：安全的狠呢！月牙即便跌落，也會飄在水面，銀光會蕩漾開來，如同生育了無數星星！不要總是擔心啊！自然的手無處不在，會接住無數失誤的跌落！
黑暗遮蓋了諾大的城。尖銳的急救車呼嘯著奔馳在城市的途中，我知道母親的手在來來回回的接著，接住生命不小心的跌落。她目光如炬，黑暗無法遮擋！母親，我業已放心了呢，你的手不用摩挲我了！專心去承接吧，專心另外的勞累。
城市白晝的喧囂，被黑暗的別樣喧囂所取代，林林總總的夜的聲音和味道，被調制成咖啡，酒，和各種飲料。太陽的光，被人造的各種光束所稀釋，化作了五彩斑斕的蝴蝶，在貌似寂寞的黑暗中飛舞。或是悲哀的舞步，或是歇斯底里的狂歡。
呵！夢啊，快點來到！我一生中一多半的時間歸于你的照料，可惜我對你始終一無所知。我急切的想拱入你的懷中，你卻退避萬里。你的身形是多么敏捷！我使出了渾身的力氣，也摸不到你的裙擺，我數出百萬只的綿羊，這樣的財富你卻不屑一顧！我能拿你怎么樣呢？你是紅塵中最古靈精怪的智者，誰能摸透你的脾氣秉性？罷了，罷啦！播放一曲草原的歌曲吧，讓夢流浪在我的無垠草原之外。
夢呵！你個流浪在我的城堡之外的巡回獵犬！你我非得有個邊境嗎？有巫醫給我開出秘方：睡前不要吃東西，防止起夜拉屎！睡前不要大量喝水，防止起夜撒尿。睡前不要喝釅茶，濃咖啡，防止精神活躍。睡前也不要看情深的詩文，聽癡情的歌曲，防心神搖蕩……泡泡腳啊，按摩穴位啊！夢呵！你個多忌禁愛潔癖的怪物！母親，用你的手再摩挲一下我的臉頰吧：星星跌落在樹叢，濺了露珠在我眼角了！銀月跌落在湖中，濺了水珠在我下巴了！
寒風又一陣吹，又有許多星星跌落下來，樹叢中窸悉簌簌的做響，一定是被驚醒的刺猬，在急急忙忙收藏寶貝了！黑鵝絨上的珍珠越發稀少了。天要亮了呢！
夜，沉淀了多少東西呢！看得見的，看不見的！夢，走了多少里路呢！就在我的城堡外逡巡。那東倒西歪的籬笆，瑟瑟發抖的枯葉，在夜的天鵝絨的遮蓋中，慢慢露出腦袋，麻雀第一個跳了出來，嘰嘰喳喳呼叫伙伴，覓食的時間到了！
母親的手放慢了承接的節奏，撫摸了一下麻雀的小小腦袋，疲憊的對我說：你們這些讓人操心的孩子啊！你們到底要什么呢？不停的跳起落下，全然不顧前面是啥，你非得母親不停的承接嗎？看看我的麻雀，小小的翅膀，在黑暗和光明中自如穿梭，它的羽毛，在我手中，好似將我的手承接！
你們這些孩子啊！什么時候能夠感知，夜的質感，如同晝一樣，松軟，安全。
【作者的話】謹以此文獻給罹患孤獨癥，抑郁癥患者，祝母親慈愛的手，承接住無心的跌落！
（文/異度）
作者：異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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