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思鄉情緒從何而來

　　中國人普遍都有戀舊情懷，當家鄉變為故鄉，味道就不一樣了；或者說，當家鄉前面多了一個用作修飾的形容詞——遠方。

　　思鄉，和所有意義上的美德一樣都是中華民族的傳統，從古至今留下的思鄉佳作數不勝數。 古代文人思鄉多半與羈旅有關，那時的交通實在不便，一旦離家就有可能“老大回”。而現在，思鄉多與個人內心的孤獨有關。

　　因為向往遠方，我們離開了家鄉；因為外地工資水平更高，我們離開了家鄉。家鄉是矛盾的，好像只有離開家鄉才能追逐夢想、滿足欲望似的，而離開之后的第一晚就會失聲痛哭一番。

　　當我們發現世界和想象中的不一樣，而又無法改變時，我們會想要回到原點，而原點就是家鄉，我們稱之為生命的原鄉。不停地后悔，不停地想家，直到有人問起你的生活，你會佯裝已經習慣了，于是你就真的習慣了。所以，第一次思鄉是源于對陌生的恐懼，這種恐懼區別于家鄉自由到不能再自由下去的恐懼。

　　第二次思鄉該是源于委屈，而委屈的由來也是多方面的。可能是能力不足產生的自卑，可能是因為一次失誤而遭受不該自己承受的批評，也可能是融入不了身邊的圈子……寶寶心里苦，但不說。是不想說嗎？不是。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容納自己所有悲喜和真心的樹洞。而中國人對待家人素來是報喜不報憂的，若把委屈說了出來則會被視為矯情和懦弱。此時我們是無比想家的，即使如此，也只能和父母來幾句說說笑笑的寒暄。

　　一個漫不經心，時光教會了自己在忙碌中淡忘。給家人通電話的次數漸漸變少，突然在某個周末想起家人，才感嘆一句時間過得真快啊。太久沒見家人了，太久沒見家鄉的那條老街了，都還好嗎？天氣也在悄然發生變化，我們開始擔心家人的身體，擔心他們勞作得太累，害怕當我們回家會看見他們又老了幾歲。這是第三次思鄉，既是對家人的擔心，也是對自己的規勉。家人尚且流汗，我們怎忍心自顧快活？

　　在路上看見一家大小一起散步、逛街，其樂融融的樣子也會讓我們產生思鄉情緒，那時我們會盯著那個小孩看，然后露出溫柔的笑容。那是最純真無邪的嫉妒了。我們會想起兒時的自己，一家人其樂也洩洩。第四次思鄉最令人沉默，是那種寧且靜的沉默。

　　思鄉也是孤獨的，是一種無所適從的孤獨。當我們下定決心學會獨立，于是簡單地以為一個人吃飯，一個人逛街就是獨立。而當我們獨自走在茫茫人海與陌生人擦肩時，抑或在路燈昏暗人煙稀少的夜路上踽踽獨行時，我們才恍然如悟，原來這是孤獨并非獨立，在我們的內心隱處仍然有個渴望依賴的聲音在獨唱。多想蜷縮在家鄉的綠草地上，以天地為被，連黑夜也因為螢火蟲的存在而變得可愛起來。我不排斥孤獨，卻討厭如縷的人潮；我喜歡安靜的村莊，卻留戀侄兒大笑大哭的無理取鬧。

　　歸根結底，思鄉和人的孤獨有洗不清的瓜葛，連回鄉之時的興奮都是積淀已久的孤獨爆發出來的沉默。
　　（文/寧書凡）

作者：寧書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