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棵記憶深處的棗樹!
是多么一棵瘦小的棗樹啊!落根在外婆廚房外的籬笆根下,很多年了。在外婆家眾多的果樹叢里,實在是太不起眼了。所以外婆和舅舅們也從不會專門給它澆水施肥,只任其生長,枯榮,在四季里變幻。
就是這樣一棵樹,身體斑斑駁駁,樣子甚至有些丑,樹根向上一點到樹干分叉的部分,凹進去一條長長的隙縫,像是被一把刀劈進去的,乍一看上去,仿佛是兩棵小樹緊緊地抱著……可到了三四月份,節(jié)氣剛到清明,仿佛就被滋潤得異常豐沛,嫩芽一天天看著往外竄,毛茸茸的,不幾天的功夫,就被一簇一簇的青色覆蓋……
六七月份,更是開出白色的花朵來,在微風(fēng)的輕拂下,會散發(fā)淡淡的清香來。這個時候,外婆總是會搬出竹榻放在這棵樹下,讓外公和舅舅們從田間地頭歸來,坐在榻前,嘮著鄉(xiāng)間農(nóng)事,待晚飯好了,菜飯全都放在榻上,外公和舅舅們抿著烈酒,扒拉著蘿卜咸菜,聞著花香,好不愜意。
外婆說:一直覺得這棵棗樹不會活的久,一到冬天就有枯死的跡象,落葉斷枝,可每年到了這個季節(jié),總是會開出花來,看上去也粗壯起來,后面還會結(jié)出果子呢。就像過日子一樣,苦巴巴的,像要枯竭,可挺著挺著也就過來了,而且越來越好……
是的,到了八九月份,就長出了果子來,雖然不多,有些麻點,但它們從枝頭探出頭來的時候,還是被許多人贊嘆的,摘下,在衣服上蹭兩下,往嘴里一扔,皮薄,甜絲絲的。
這個時候,我早就在外婆家了。外婆一看我來了,便指著那棗樹,笑著說:是不是想吃棗了。我也笑著,點著頭,便拉著外婆的手就要去打棗。
外婆從院里抽出一根細(xì)長的竹篙,找出一只小篾簍,讓我挎著。牽著一蹦一跳的我,繞過廚房,經(jīng)過小溝,跨三兩臺階便到了。低處的果子,外婆從不摘,把我高高地抱起,讓我笑呵呵地一顆一顆摘下放到簍里。夠不著的地方,外婆才用竹篙,外婆的竹篙也從不會打下很多的棗,夠解饞就好。外婆打的時候,都看得很準(zhǔn),全是成熟渾圓的大果,動作也很輕,盡量不讓葉落下,生怕把樹弄疼了似的,像晚上抱著我入睡一樣。我邊吃邊撿,打著響嗝……
到了第二天,外婆閑一些的時候,就忍不住還要拉著外婆的手,去打棗,再隔天如是……來來回回,一直打到秋天,看不見一顆棗了,那時候葉也落了……在那段物質(zhì)極度匱乏日子里,棗,和外婆一樣,給我溫暖。
再后來,到外婆家的次數(shù)少了。只記得有一年電話里,外婆聲音低沉地對我說:因為要修路,棗樹被砍了。電話那邊傳來深深的嘆息聲……
算起來,棗樹被砍掉有十幾年了吧,可為什么它越來越清晰地伸出枝葉來?為什么我還帶著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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