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角的風突然就大了,小賣部的老板娘趕緊拿東西壓住案板上的雜貨,屋里頭老板嚷著:“吃飯了,在干嘛?”潑潑辣辣的老板娘嗆了一句:“不收拾一下就吃飯,東西都不要了!”嘴巴上雖然厲害,可是手上的功夫卻沒有停下來。
我拎著一個巨大的箱子,從他們門前走過,昏黃的燈光以及擺放得密密匝匝的商品,逼仄、擁擠,卻讓我心生一絲絲的溫暖和富足,這是人間的煙火氣,它也會無聲無息地沁染我。
這應該是入冬后最冷的一天,冷雨不急不緩,一陣又一陣地飄過來,似乎是無心要與大家為難。路上濕漉漉的,有一個紅色的氣球不知道是從哪個小朋友的手上掉落,在冷風的推動下,蹦蹦跳跳地往左又往右,它也是迷失了回家的路了吧。
街道上一盞又一盞的燈亮起,路上的行人腳步匆匆,我手里的大行李箱雖然是紫粉色的,但卻不引人注目,大概是這個時間段里,最常見的行頭了,而且比我更夸張的有的是——— 左右開弓,兩個大箱子上面搭著大包小包,平日里攢的針頭線腦都想著一股腦地運回家。
小時候,在外地工作的伯父一回家,我肯定會滿村子跑幾圈,向全村的小伙伴炫耀伯父給我帶回來好吃的加應子糖、伯母給我買的新裙子以及堂姐為我準備的課外書。
有一年,當時我還是在異地讀書的學生,放假回家,行李里就只塞了兩本書,讓一路同行的姑父很嫌棄,硬給我扛了幾個柚子。他自己倒是扎扎實實地帶了兩大包東西,找了根棍子挑著走,倒不像從城里回鄉的,反倒像是村里進城走親戚的。那時候的車票就很難買,我跟著姑父輾轉武宣、平南好幾個車站才回到家。
那次之后,我便有些憤憤然,想著以后過年回家我才不要扛這么多東西。
朋友告誡我,不懂事的時候的信誓旦旦,往往會自己打臉。
我從工作的第一年開始,便習慣了大包小包往家里扛東西,端午節的粽子、中秋節的月餅、父母的衣服、小侄子的玩具……我不知道別人是不是跟我一個想法,總想著能有什么東西都帶回家,這樣一年才不會有遺憾。有一年,單位殺豬,分了十幾斤的豬肉,我竟然學著本地人做臘肉,“哼哧哼哧”包了幾層扛回家,媽媽一煮,發現咸得能砸死賣鹽的。
今年我本不想進入春節“貨運大軍”的行列的,平日里也沒少給家里人買東西,再說媽媽也再三強調了:“現在什么都有,你就不用買什么東西回來了。”
話雖如此,但是回家不帶點東西,感覺就像缺了點什么東西似的。每次打開行李,從箱子里往外拿禮物,就感覺自己這個年收獲很豐盛似的。小孩子的興奮自然不言而喻,媽媽雖然嘴巴上嫌棄著“怎么又亂花錢”,但眉眼中舒展的笑意還是抹不去的,大約她也是能從中看出我的日子不會過得太艱難。
原先計劃開車回家,但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是決定坐動車回家。結果發現自己備下的東西有些多——— 給媽媽買的厚衣服、給小朋友買的書和玩具、給親戚們備的年貨……朋友出了個主意:“快遞回家啊。”這倒是好辦法,趁著快遞還沒放假,趕在最后一天把衣服、年貨統統寄了回去。
但在家里收拾東西,發現我的行李箱太小,而要帶的東西太多。所以,在冷風冷雨的街頭,我拎著大箱子行走,在這一刻,仿佛我便是走在了歸家的路上。
新買的箱子是原來的箱子的兩倍大,我將這一年來備的東西帶回去:逛街時候看到的小人偶,是要帶給小侄女的;給小侄子買的畫冊和球拍;給媽媽買的護膝……林林總總——— 我一件一件地放進箱子,箱子一下子就被塞滿了。
我不知道,是我的年貨太多,還是我的鄉愁太滿,它們都關不住了,溢出來,讓我站在箱子面前,滿是惆悵。
快來評論,快來搶沙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