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番花信風,是花開的守信守時。花開可以為信,花開也一定有時。印象中,我所熟悉的每一朵花,早早晚晚地都開了。那些開了的花,我不一定都看到了,也不一定很在意它們,但我知道它們開過了,也謝了。
孩提時代,夏日的午后,奶奶把家里的木澡盆放在屋后的院子里,打大半盆水放在太陽下曬。傍晚時分,水已經(jīng)曬得溫熱,我就在那個大澡盆里洗澡,邊洗邊玩水。洗好澡,奶奶將那盆水倒在了院墻邊的洗澡花下,我看見院墻邊開滿了紫紅的洗澡花,好喜歡。洗澡花仿佛是和我約好了似的,我洗好澡,洗澡花就開了。我問奶奶其中的緣由,奶奶愣了愣,也說不清楚。有時,我貪玩賴澡。奶奶會說,洗澡花都快開了,你還不洗澡嗎?我看看院墻邊的洗澡花,想了想,便乖乖地爬進澡盆里,我要和院墻邊的洗澡花一樣守時、聽話。
家鄉(xiāng)在江南的水鄉(xiāng),最熟悉的要數(shù)荷花了。到了夏天,村東的小河里、塘里,還有更遠處的大湖里,長滿了荷葉,開滿了荷花。“荷花是在露水窠里開的。”這是爺爺跟我說的一句話。我知道荷花是在清晨開的,但我不知道爺爺為什么會將露水窠當成是荷花的家,還說得那樣親切自然。大概是清晨清亮的露水催開了那些荷花吧。
看荷花,最好的時間是清晨,太陽初升露水未散的時候,此時的荷花盛開,最是嬌艷。到了中午,或是天氣陰了下來,那些荷花就要悄悄地閉上了。一朵花,開了,盼你來看它,你若不來,它便惱了,復又閉合如含苞,它還在那一方池塘里等你嗎?一朵荷花,在開開合合間,它能等你多久?
年幼時,不懂得欣賞一朵荷花的好,只覺得荷花清香而好看,只想去荷塘里折一柄荷葉一把荷花,然后頭戴一柄荷葉帽,肩背一把紅荷花,樂悠悠地回家。再到荷塘邊,人已中年,在荷塘邊,唯有駐足觀望,常會在陣陣荷香里想起以往,想起村東滿湖的荷葉荷花。
清晨,岸上的木槿和湖里的睡蓮開了,不知道誰先誰后。誰先誰后并沒有什么關系,晨光里,它們各自盛開,各自美好,我們又何須在意它們開放的先后呢?浮在水面的那朵睡蓮,靜若處子,仿佛清淺光陰里的一束光,照亮了每一個看它的人。晨風里的木槿,在輕風中舒展,薄而艷的花瓣輕輕顫動,輕柔而又文靜,它仿佛并不在意你的目光,它只在意自己的開放。一朵花,靜靜地只為自己開放,多好啊。傍晚,睡蓮睡了,木槿謝了。睡蓮在清晨醒來時,木槿又開了,一朵又一朵,在晨光里,它們守時守約。
曇花是最有性格的花,它只在傍晚到凌晨的時候開放,花期只有短短的幾個小時。很多的花都是盛開著等你來的,只有曇花,需要你耐心地等著它,等著它慢慢地開放,旋又迅速地凋謝。見過曇花開的人,是有花緣的。我只見過一次曇花開,大概我的花緣也只能算是淺薄吧。
那年初秋,晚飯過后,學校的廣播響起,傳出我們老師的聲音,他興奮地告訴我們,學校花房里的曇花開了。我第一次知道學校里有這么多愛花的人,他們緊急集合在一株曇花前,看它驚鴻照影翩若仙子般的盛開。
聽說晚上開花的剪秋羅,在花謝了以后,聞上去仍是香香的。一朵花謝了,它的香氣還在,它的精氣神兒還沒散,剪秋羅也是一朵頑強的花兒。
想想,人大概也是時光里的一朵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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