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李簡

1

曾經義無反顧地喜歡過一個男生。

我對他并不是一見鐘情，甚至和同學私下里說過“他長得真丑。”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怎么也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不可救藥地迷戀上他。

那一天來得毫無征兆。我記得是某一天上午的課間操時間。在操場里做完廣播體操后，我和同學們都陸陸續續回到了教室。當時我坐在他前面。那天回到教室，看到他的桌子上攤著一張報紙，我就順手拿起來看了。看了才知道是一份體育報，不是我感興趣的，便放下了。這時就猛地聽到一聲驚雷似的吼聲：“誰讓你動我報紙的？”毫無防備的我一下子呆住了，瞪著一雙受驚的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他。忽然他笑了。我也在一秒鐘的時間里反應過來，他是在逗我呢！反應過來后，我就紅著臉，迅速轉回身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驚魂未定。

在這之前，我和他實在是沒有過任何交流。雖然我們是前后桌，但是從來沒有說過話。可是他竟然敢和我開這樣一個玩笑。現在想起來，其實從這件小事里就可以看出，我在他眼里是個普通又普通的女生，他根本不會計較我的反應。

可于我，這件小事卻是致命的，差點讓我過上另一種人生。

從這件事以后，我開始注意他，被他一米八的個子吸引，被他長得那么丑卻自信滿滿的神氣吸引，被他酷酷的氣質吸引。時間一寸一寸緩緩走過，我的一廂情愿也被一寸一寸凌遲。

那時的我天真又倔強。我從書上學來，不要讓自己在以后的歲月里一遍遍后悔，當初沒有向他表白，沒有努力爭取他的愛。所以，我很勇敢地讓他知道了我對他的迷戀，給他看我每天寫的日記；為他在熄燈后，站在昏暗的宿舍樓道里編手鏈；為他打工掙錢買材料，疊了無數顆幸運星，再串成自己設計的風鈴……

我第一次體驗到被一個不喜歡你的人一次又一次傷害是什么滋味，第一次體驗到心痛的感覺。

可直到畢業，我也沒能讓他喜歡上我。

我想我再也見不到他了。一年后的夏天，他竟突然打電話給我。他說分開后，他總是想起我，很多次地想起我，他才意識到他已經不知不覺地喜歡上我了。他憋著沒有早聯系我，是不想打擾我考試。

當時家里只有我一個人。與他的通話結束后，我不可抑制地痛哭失聲。是那種歷盡種種磨難終于等到幸福的甜蜜的哭泣。

后來，我繼續上學，他在同一個城市里打工。終于美夢成真，終于可以如我所愿地在他面前撒嬌，和他手挽手看電影逛公園，我小小的心兒是多么激動不已。我那壓抑了許久的愛情火焰也跟著恣意地燃燒。

我基本上一個星期去看他一次。可他不是太忙，就是在睡覺。有一次我去找他。他的同事幫我去宿舍叫正在睡覺的他。沒想到他遲遲不來，我就那么傻傻地坐在他辦公室的沙發上，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動不動地等了他兩三個小時，直到他睡醒出來。計劃中的看電影逛公園撒嬌一個都沒有實現。

可我還是歡喜的。只有真正經歷了這種不平等的愛情之后，才能深刻體會張愛玲那句著名的名言——遇見你我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里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并且在那里開出一朵花來。

我當時的心境就和寫這句話的張愛玲一樣，心甘情愿地委屈自己，心甘情愿為他做任何事。

他只到學校找過我一次。我很想把他介紹給我的閨蜜們，可他不愿意，只在校門外遠遠地等我。他來學校看我的舉動，對我來說就像皇帝把宮女升為貴妃一樣，是莫大的恩寵。這是我從不敢奢望的。可是他竟然真的來找我了。我滿心歡喜地往樓下跑，迫不及待地往樓下跑，激動到腿都有些軟了，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對我說他不想繼續了。他覺得我給了他太大的壓力。我怎么也想不通我是如何給他壓力的。對相愛的兩個人來說，一個星期見一面的頻率難道還頻繁嗎？依我的本意，我是想每天都能和他見一面的。

和他分手后，我整整哭了一個晚上。我清醒地知道我和他這輩子再也不會有聯系了。我不知道是在為失去他而哭，還是在祭奠自己那么多年為愛而做的一切努力。反正那一晚，我就是止不住地流淚，控制不住地傷心。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在心里問自己：當初是什么眼光啊，看上那樣一個渣男。他的缺點不是長得丑，而是懶惰、頹廢、不思進取。

2

二十七八歲時，我決定和一個離過婚的男人結婚。

那時，我著急把自己嫁出去。雖然他并不理想，心里真正喜歡的是他的前妻。可我想，他是有房子的人，這個婚姻生活里最花錢的大件都有了，我只要和他努力過日子，以后的生活不會太差的。

我因此忽略掉他對他前妻的愛，忽略掉他是因為對愛情心灰意冷才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我還同意結婚后，和他搬到他父母住的狹小黑暗的舊房子里，讓他的父母住到新房子里。還沒有和他結婚，我就在努力做一個賢妻了。

家人知道我要嫁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時，極力反對。我因此和家人在電話里吵得一塌糊涂。我甚至準備不經家里人同意就和他把結婚證領了。

誰知道，他在看到我在電話里和家人吵架的丑態后，竟然決定不娶我了。他給我的理由是我沒有正式工作，沒有醫保，沒有養老保險，他寧愿娶一個月工資兩三百的女人，也不找我這樣的。

我蒙了。我一個大學生，一個沒有婚史的女子，心甘情愿和他一起吃苦受罪，為未來的美好生活打拼，他竟然看不上。我為了嫁給他，和自己親愛的父母吵成那樣，他竟然不領情。

這個變故，讓我很難接受。可是又有什么辦法？除了再次大哭一場，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扇過他耳光，也求過他。都沒有用。

事過境遷，多年后我再回想起這個男人，竟然嚇出一身冷汗。假如不是當初我在他面前暴露了我的壞脾氣，我們很可能就把結婚證領了。如果那樣的話，我現在的生活將是怎樣一地雞毛，不忍直視！

意識到這點，我一下子發自內心地感謝他當年的不娶之恩。

3

我覺得我在三十歲之前，一直是十七八歲的智商。天真、單純、井底之蛙。三十歲的某一天，我忽然開竅了，這才開始慢慢長大，慢慢明白一些事情。

用我現在的眼界來看，我遇到過的這兩個男人根本入不了我的眼。可是當年的那個我眼界就那么小，看不到更遠的地方。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單身，還沒有把自己嫁出去，但我依然慶幸他們沒有愛上那個時候的我，讓我沒有在懵懂的年紀里走錯路。

我在這兩次錯誤的選擇里成長，逐漸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也讓我在未來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感情和婚姻。

誰沒有在年輕的時候遇到過幾個人渣？我是，你亦然。回首往事，我們一笑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