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謝祺相

淅淅瀝瀝的秋雨，下了一天，讓人心生寒意，仿佛溫情將遠離這個世界。傍晚雨停，趕緊出去透透氣，讓秋風驅趕心中的寂寥之情，要不然，真怕自己會沉淪下去。信步來到荷塘邊，不禁嚇了一跳，數日不來，原來滿池的綠荷早已枯萎，留給我的是滿目瘡痍。瞬間，我想起災難片中的情景，那折倒下去的荷桿，那枯黑的沒有一點生命跡象的荷葉，佝僂著浸在冰涼的池水中，仿佛是洪水過后的城市樓房，再沒有了往日繁華。

我本不是一個容易悲傷的人，自然知道這是季節的必然變化，也知道生命榮枯的規律，再好的美景也不可能永遠陪伴著我們，除非塑料做的假花，倒可以永遠鮮艷奪目，卻沒有一絲絲生命的靈性和帶給我們的感動。連著做了兩口深呼吸，我已經能夠面對這滿池殘荷了。仔細觀察那些荷桿，雖然外表已枯萎凋敗，卻仍能感覺其中有生命的力量在奔涌，只不過這種力量是收斂的，與春夏時的豪放全然不同。

我一棵一棵地看著殘荷，它們的姿態完全不同。在生命蓬勃之際，每棵荷都是相似的，讓你難以區分，而在生命終結之時，它們卻是千姿百態，莫非這是它們留給喜歡的世人最后一幀風景，想到此，我不由得心生敬畏之情。我不知道它們在枯萎之前是否痛苦，內心和身體有無掙扎？看這情景，它們也是不甘的，也曾與秋風進行抗爭，才留下這滿目悲壯的美景。

看著殘荷，我想起 《射雕英雄傳》中黃蓉吟誦的那句對聯："風擺棕櫚，千手佛搖折疊扇；霜凋荷葉，獨腳鬼戴逍遙巾"，想起黃蓉智斗書生的情景，不禁笑出聲來，心情也變得輕松。獨腳鬼戴逍遙巾，這太形象了，不過，此時還沒有降霜，荷葉不是敗給了寒霜，它只是完成了自己的生命歷程。

殘荷配上平如鏡面的池水，每枝殘荷都有和它一模一樣的倒影，想來，在此時，它們也是不寂寞的。想起看過不止一幅殘荷的畫作，可是再高明的畫家，也沒有表現出這種仿佛突然定格的美，沒有畫出平靜背后的抗爭。時光是不會停下來的，但殘荷的生命可以，它們表現出肅殺氣氛里的戰斗精神，而不是死亡氣息。在這一刻，我體會到了殘荷之美，不管是動物還是植物，我感受到其生命的重量。

告別荷塘回家的時候，天空又飄起小雨，我吟起李商隱的詩句，“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枯荷聽雨聲。”想來，李商隱是殘忍的，荷葉已枯，還要遭受風吹雨打，并且吹打出留傳千古的名句。倒是整日遭受風吹雨打的荷農們應該喜笑顏開，因為殘荷的下面，必是白白胖胖的蓮藕，他們終于等來了收獲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