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地處我市梁子湖區的龍山,是一位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姑娘,四季溪水潺潺,竹海風颯颯,青松遍山崗,翠草鋪盡山谷。你不能在春天的時候來,竹海里的嫩竹正在拱破春天的土地,那昂揚的姿態有如孩童與爺爺拔河,拼盡全力要來一場脫胎換骨,這是生命的贊歌,我怕你感動得落淚;你不能在夏天來,滿山的綠,將你的眼睛變成海洋,那風平浪靜的眼眸,要將你化身為一只飛鳥,從此不再眷戀人世的美色;你更加不能在秋天的時候來,滿山的顏色是畫家描繪的,不,畫家也無力畫出龍山的美,這是大自然的杰作,他用彩色的筆恣意潑灑,用木桶、竹筒,用他的衣袖,甚至他的歌聲和清影,點下的、倒下的、擲下的、天女散花似撒下的,山谷里擠滿的顏色,不是黃的,也不是紅的,更不是白的,是秋天的釅醉,是不醒人世的成熟與滄桑。是的,你更加更加不能在冬天的時候來,梁子湖浩瀚的冬天,湖波萬頃,漫長而傲嬌,在這龍山的脊梁上,不死的青松頂起潔白的冰凌,他們合唱一首春天的歌謠,飄雪的山谷里,鳥兒飛起,驚得大雪紛紛下。整個梁子湖松軟而肥沃的土地,都睡進春天的夢里,任你千萬遍地喊,也不會醒。
你能來嗎?這美麗的龍山,四季皆是你來的理由,這四季,又偏偏都是你不能來的理由。
我到龍山來,已是四月的清明。聽說東坡先生謫貶黃州時,在龍山留下一口洗墨池。循著東坡先生的足跡,我懷揣著赤子之心到來。遙想千年之前的黃州,以怎樣的城池迎來被朝廷發配而來的文學大師,長江之水滾滾東流,大師怎樣行走在黃州的青石板上,又怎樣揮毫寫下"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曠古詩句。據史料記載,東坡先生天性昂揚,喜云游四方,曾多次搖櫓過江,到鄂城西山游玩,樂而忘憂。東坡先生居黃州五年,便輝煌了千年的黃州,讓黃州人亦驕傲了千年。因此,一方留在龍山的東坡先生洗墨池,自然而然地撩起我的興致,在春和景明的早晨,陽光若隱若現地透出云層時,我背負行囊,依山而上。
龍山腳下,是寧靜的村莊、青翠的莊稼,勤勞的農人提著竹籃,裝滿肥嫩的竹筍。龍山山腰,長滿青綠而又齊整的"裙裾",仿佛只需一個輕巧的轉動,便能飛起萬千的嫵媚。這是竹林,龍山上挺拔而高聳入云的竹子,只要你抬起頭,便能看見掛在竹梢上的太陽。
龍山的竹太密了,以至于他們精靈一樣,掩蓋了山中的紅房、青瓦。穿過竹海,便撲進龍山的胸懷,山上清涼、清靜、清心。四月芳菲,花事燦爛,細草綠芒之隙、沃土之上、草木之間皆暗香涌動。紅的、綠的、藍的、黃的,各色大小花朵綻開春天的笑靨,杏花、梨花、野櫻花在山谷開放,由不得春風,來與不來,她們都要肆意地開放,好似姑娘的芳心,任何牢籠都關不住的青春,就是這樣肆無忌憚地沖撞,龍山也是這樣的活潑好動,也是這樣的風情萬種。
想那一千多年前的龍山,大約是一片原始森林吧,直到今日,她依然保持著野蠻而自由的模樣,任草木荒長,任溪水淙淙,腳下的竹根、草根、樹根都一律倔強地霸占著土地,寸土不讓。我尋找東坡先生的洗墨池,不覺聽著溪流之聲,走到了青龍泉。
當地人介紹,青龍泉常年不干,清澈見底。我起初不信,小心翼翼地走過去,分明見到一面光亮的鏡子,映出我的臉龐。哦,這千年的水鏡不知照過多少美人,想我也算一個,不禁心花怒放。
那一年,東坡先生從黃州來鄂城西山游玩,煮清泉、吃東坡餅,隨后駕舟從洋瀾湖游進保安湖,又游進梁子湖。在梁子湖,先生下船直奔龍山,彼時,龍山不知大師到來,不然滿山的杜鵑要開得紅艷驚天。大師遍游名川,一個偏遠的龍山未必能打動他。然而,龍山的山水多情,流盼之間,已將大師融入竹海、花海、林海。
龍山的水出自天然,水流潺潺,純粹動聽。東坡先生移步龍山,只見滿山翠竹、滿谷野木,滿眼皆是欣喜。先生大駕光臨,龍山人民奔走相告,山上山下一片沸騰。想必那時的東坡先生是極其的謙遜,溫和而風度翩翩。為了一睹大師的風采,鄂東南人民蜂擁而至,將龍山堵得水泄不通,直到千年之后的今天,龍山均未再現此奇觀。
我終于找到東坡先生的洗墨池,在竹海里,經過千年風雨,這池墨水也成為傳奇。
到達山頂,放眼望去,山間采茶的姑娘、種茶的青年、挑柴的老農,田間鋤草的農婦、背書包趕去學堂的孩子,還有成片的桃樹、茂盛的油茶……我確定,東坡先生來過,他帶來的不僅僅是一首詩詞,更是永遠的信念、豁達與堅強,長生在龍山。
離開龍山時已是暮色蒼茫,春天的傍晚,晚霞如詩。此行有著特別的意義,生活的茫然一掃而空。請你到龍山來,如果你心生煩惱,如果你徘徊迷茫,如果你不堪生活折磨,那么,到龍山來吧,東坡先生來過,他這樣度過艱難的日子,這樣變成美好的時光。
如果你到龍山來,當整裝以待,如初嫁的女子、迎親的男兒,龍山的天真無邪,龍山的蕩氣回腸,龍山的大氣磅礴,都值得你懷揣少年的理想,輕輕地、美美地走來。